少女的视野中满满的都是雪。
那是百年难遇的大雪,漂漂落落的雪花,仿佛是被天空遗忘的历史,又像是天空抖落下的哀伤。大地的一切都沉寂在这白色的哀伤之中,百年的大树,千年的湖,都白了、静了、死了。少女在雪地中踏出一个又一个脚印,但每当她回过头,那些她曾经踏出的脚印就都又埋上了新的雪。仿佛要将曾经的颜色忘个透彻似得,不断有新的雪填满在少女遗留下的痕迹上,让天地间只剩下一片雪白。
就连少女本身也是雪白的——雪白的头发,如黑夜中月光的流苏;雪白的皮肤,如梦里吹弹可破的透明泡沫;她的瞳孔中印着满满的白雪;她的身上不知为何穿着一身白色的丧服;她的腰剑挂着一柄剑,白鞘,上面点缀着些黑色的花纹。少女怀中还藏有一柄剑,却只能隐隐看到一个剑柄。
也不知在雪地中走了多久,终于,有一个没被大雪埋没的山门出现在少女前方。山门上三个金色的大字已经有些老旧,掉了些漆,但那三个字组合所表达出的含义却还是足够让天下的英雄豪杰都肃然起敬——“元山派”。
元山派是天下第一大派,佛道双修。当今世界,“相枢”魔头蛊惑人心,为祸天下,被相枢蛊惑心神之人,脑中将尽为邪奸佞想法所据,直至入魔。据说,只有元山派的心法可以抵抗相枢蛊惑,是以武林中数元山派弟子人数最为众多。
然而这样一个大派,如今却是悄无人迹。少女径直走入山门,也无人过问。直到少女接近大殿,才听到大殿前的院子里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既然已无人应战,那贵派师尊的遗骨我这就收下了。”
元山派三百余名弟子都聚集在大院里,一个个脸色苍白,显然都受了极重的内伤,就连元山派的大师尊以及几个长老混都在里面。听到少年的宣言,他们一个个都露出愤恨的表情,但显然他们在少年手里吃了极大的亏,虽然怒气填胸,在少年面前却一动也不敢动弹。
“不过瘾,不过瘾,好大一个元山派,居然连师尊的遗骨都保不住。也罢,待我前去一把火烧了贵派静坐驱邪的石牢,然后元山派就地解散罢!”少年发出目中无人的狂笑声,正欲离去,却迎面碰上了走入院中的少女。
“你又是什么人!”有元山弟子在远处问话,但少女理都不理,只是直勾勾的盯着少年看。
“说吧,你想怎么死?”不知过了多久,少女这么问少年。
那少年显然是认识少女,嘴角高高扬起,回答道:“菲儿,我最大的心愿就是死在你的面前。”
“那就如你所愿。”被少年称为“菲儿”的少女一把握住剑柄,试图将剑拔出刺向眼前的少年。但剑只拔出一半,少女的手腕就被少年用剑柄敲了一下。少女只觉手腕一麻,手一松,拔出一半的剑就又被少年顺手塞回了剑鞘之中。
“这是伏龙坛绝二阶护体功法,遮天蔽日功!”元山派的一个长老出声提醒。他虽不知少女底细,但既然少女对少年出剑相向,想必是友非敌,“小心,这小子可不止会伏龙坛的功夫!!”
“云蝉,你不是说想死在我的面前么?”少女以不带任何感情的冰冷语气质问少年。
名为云蝉的少年甩了甩头:“男人的话,你可不要太过相信了。”
少女眨了眨眼睛:“你死后,我会把你的的骨灰洒遍大江南北。这样,我们就完成了约定,一起游历了四方。”
言毕,少女以更快的速度试图再次拔剑,剑却又被云蝉塞回了剑鞘。但少女不但没有被吓到,速度反而变得更加快了。在雪将少女印在门口的第一个脚印重新填上的功夫,少女已经将剑拔了上百次,每一次都比前一次更快些。虽然剑仍在剑鞘之中,但云蝉的动作却已经渐渐跟不上了。
“别轻敌!”又一个长老出声提醒少女,“这小子会峨眉派的七星横链!”话音刚落,少女只觉眼前闪过一道黑色剑芒,少年的剑已经出鞘。
原来,云蝉先前只制住少女的剑,并不攻击,并不是因为什么怜香惜玉。只因护体功法亦为武功招式的一种,意、气皆至,方显神奇。遮天蔽日功能让少女拔不出剑,虽然看起来厉害,但一心不可二用,使用者自己却也无法攻击对方了。待时间一长,心意疲惫,遮天蔽日就既遮不了天,也蔽不了日,反而会被对方抓住时机。是以遮天蔽日功虽然霸道,但伏龙坛却并不能以此雄霸天下。
那七星横链却是峨眉派的一门镇山绝技,峨眉派的武功迅疾无比,不讲究意、气,只讲究一个“快”字。若辅以“七星横链”心法,则念未动,剑已收;念未收,剑又复出,招招相扣,绝不给敌人喘息的时机。那名叫云蝉的少年却是利用这七星横链的心法,在遮天蔽日功即将支撑不住时打出了一套剑法将少女逼退,尔后方才收功,绝不给对方以可乘之机。
遮天蔽日功既已收功,不花费些时间调匀气息绝不可能再度使用。少女乘这时机终于将剑拔出。此时二人相距三个剑身,但元山派众弟子上一刻刚看到剑出鞘,还未眨眼,剑竟已抵住了云蝉的眼皮!云蝉急退一步逃出剑身范围,但还没等他眨眼睛,少女的剑又已经如幽灵般出现在他的眼皮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