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
云其祯盯着眼前的萝卜条,已经发呆了一个时辰。
萝卜条莹白脆生,切得整整齐齐,顶端却刻成一枚印章。
风影令!
“太子殿下,这萝卜有什么好看的?”依偎他身边的令仪嫌弃地说道。
云其祯眯起一双鹰眸,把萝卜条递到她面前,“你仔细看看,这是谁刻的印章?”
令仪微微一怔,随手拿起萝卜,在光线下看那印章的刀法线条,猛地愣住。
每个人刻印章刀法不同,都会产生独特的风格。
而她最熟悉静歌的风格。
眼前这块萝卜印章,笔划细腻,又带着几分冷飒的英气,竟是静歌刻的。
令仪眸光中闪烁着一丝慌乱,连忙取来一盒印泥台,将印章轻轻在一张白纸上印出字迹。
“是静歌?怎么可能?”令仪顿时脑袋发晕,有些傻眼。
萝卜还是新鲜脆生的,而静歌已经死去几个月了。
印章明明是……柳若嫄刻的,怎么变成静歌了?
云其祯脸上表情变幻几次,脑海中不停浮现柳若嫄刻章时的情景。
满脸自信的表情,还有一点小小的得意……
那是……静歌的样子。
“真可笑,柳若嫄用一块萝卜耍弄我们,你们就当真了。我看啊,既然得不到风影令,那就把它毁了。不管谁是风影令主人,只要不威胁到我们,她是死是活都不重要。”
一旁的软榻上,梨花身穿轻纱薄衣,一副风情万种的模样,她一双媚眼仿佛带着惑人的钩子,灼热火辣的眸光瞥向太子。
男人真是无趣。
除了那块萝卜条,他眼中没有女人吗?
“你闭嘴!风影令毁了,谁替我联络京城情报暗网?静歌没了,本太子养你们都是吃闲饭的废物!”云其祯目光阴鸷,压抑的情绪中带着几分烦躁。
令仪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此时被太子厉声一喝,登时脸色又苍白了一些。
如果静歌还在,如果静歌回来——
那么她还能留在太子府吗?
她筹谋这么久,做了这么多努力,不就是想取代静歌一直留在太子身边吗?
她此时脑中有一根弦紧绷着,双拳在袖中攥紧。
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让静歌再回来。
任何跟静歌关系密切的人,她都要想法子除掉。
梨花撇一撇嘴,如丝的媚眼中闪过一抹蔑视和傲慢,不紧不慢说道:“静歌又是静歌,太子每天不提静歌,饭都吃不下是吗?那个女人已经死了,你想她一百遍,她也不能复活了。”
梨花年纪不小,已经三十多岁快奔四十,是个很现实的女人。
她对情情爱爱的虚无东西看得很透。
觉得这世上只有荣华富贵、权势地位才是最实在的。
至于跟男人谈感情什么的,都是浮云。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谁信男人说的话,谁就是个傻子。
她自知没多大能耐,只能以色侍人,但从不怨天尤人,凭一身魅术在太子跟前得宠,也是她的本事。
她越是这么坦荡,就越瞧不上云其祯的做作样子。
一个搞事业的男人,遇事却拿不起,放不下,拎不清。
在女人身上没完没了纠结,旁人看了都觉得心烦。
静歌活着的时候没见他多上心,人死之后又整天怀念。
做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也不知道给活人看,还是给死人看!
“太子殿下,你如果怀疑柳若嫄,就下决心除掉她,以绝后患,犹豫不决可做不成大事!”梨花有些不耐烦,语气中带着几分刻薄。
不得不说,静歌真是个蠢货。
像太子这么矫情的男人,她都能看上眼,爱到骨子里,所以被害死也是自作自受。
谁让她眼瞎呢。
云其祯的鹰眸中浮起一层愠怒的薄雾,眸中闪动着阴鸷光芒。
他是太子,除了皇帝皇后,没人敢在他面前不尊不敬,出言不逊。
若非梨花是修炼者,对他还有些用处,他早将她砍头泄愤了。
“我让你找的千年碧珠花,准备得怎么样了?”他转瞬把怒气压了回去,眸光内敛,语气平淡问道。
“碧珠花已经结出一颗果实,随时都可以送去月仙岛,送给尊者大总管。”梨花得意回答道。
太子想结交月仙岛的修炼者,千年碧珠花是关键。
而碧珠花是她贡献出来的。
可以说是大功臣,太子无论如何也要领她的人情。
云其祯微微点头,闭口不语。
自从静王抛头露面,朝中的形势愈发对他的阵营不利。
风影令弄不到手,他必须多费心思结交修炼者。
柳若嫄那边,暂且先放任她一阵子。
等他把月仙岛的关系网牵上了,再查探静歌和柳若嫄的关系。
……
第二天上午。
柳府内院人仰马翻。
柳若嫄坐在屋檐下,看着院子里来的两个婆子,每人手里都拿了一条鞭子。
“大小姐恕罪啊,我们是不得已,不是存心的,只听陈婆子的吩咐,才动手打了初衣。我们跟她无冤无仇,也不想得罪大小姐,但是陈婆子是管我们的,不能不听她的吩咐啊。”
一个婆子委屈说道,另一个婆子跟着点头。
两人抹着毫不存在的眼泪,一个劲儿扮可怜,希望大小姐能放她们一马。
柳若嫄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们,眸子里透出一抹嘲弄神色,语气异常冷淡,“初衣差点丢了命,还要养半个月才能下床,打得这么严重,还敢说不得已,不是存心的?无冤无仇都往死里打,要是有点旧怨,还不直接送人上西天?”
一个婆子脸皮抽搐,有些心惊胆战。
看大小姐这副狠样子,今天不可能放过她们了。
她连忙摇摇头,着急解释道:“不是的,不是的,我们随便应付打几下,那些又深又长的伤口,不是我们打的,是陈婆子和林婆子。”
柳若嫄搞不清什么婆子的,问了身边的人,才知道陈婆子是凤姨娘的心腹,林婆子是雪姨娘的心腹。
她们对初衣下死手,主要因为她们主子跟柳若嫄有宿怨。
所以想趁此机会,把初衣打死打残,也给大小姐一个教训。
柳若嫄眼眸中泛出一道凌冽的光芒,看得两个婆子双腿发抖,目光不敢直视她。
只听她语气清冷,淡淡说道:“行了,我知道了,每人三十鞭子,下去领了吧,我也不揪住你们的错。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先搞清楚这府里谁能做主,别胡乱站队,给自己添麻烦。”
两个婆子先是浑身一抖,随即又松了一口气,千恩万谢下去领鞭子了。
虽然挨三十鞭子不好受,但好歹大小姐不计较了。
她们打算私下花点钱,挨打时多哀求几声,让抽鞭子的人手下留情。
挨一身疼回去,吃饭睡觉都能踏实。
要是得罪了大小姐,难说会有什么悲惨下场。
两个婆子主动挨鞭子去了,柳若嫄叮嘱彩宁和屏香,让她们带人去两个姨娘那里,把陈婆子和林婆子绑过来。
她昨天明明已经警告过,谁打了初衣,自己来领罚。
胆敢不来的话,就是存心跟她作对。
她一定不会轻易放过。
这两个婆子仗着是姨娘的人,以为有靠山依仗,就不把她放在眼里。
也好,那就让她们看看,在柳府究竟谁说了算。
看两个姨娘能不能护住她们!
屏香和彩宁领命,随即带人去绑婆子。
两人刚离开,柳夫人就匆匆赶来。
她看见柳若嫄的院子里一片整肃的紧张气氛,微微一怔,抬手抚了抚心口,眸中闪过一抹纠结的神色。
大小姐气势太强,让她这个当娘的都有些胆怯。
还有那么一点心虚。
柳夫人的性子外刚内柔,外表看起来强势厉害,但内里很软弱,遇事拿不定主意,总要看柳致堂脸色行事。
她一直给自己找借口,家和万事兴,嫡妻要贤惠大度,当家主母不跟小贱人一般计较。
所以这么多年来,府中小事她能做主,大事都忍让顺从,被两个姨娘欺负,也找理由搪塞过去。
本来日子过得平静,可柳若嫄嫁人后回娘家,一切都变样了。
因为初衣挨打,柳若嫄一个晚上闹得鸡犬不宁,让全府上下人心惶惶。
柳致堂袒护两个姨娘,让柳夫人来做说客,劝柳若嫄放手。
反正初衣没死,还好好活着,谁动手打她都一笔勾销吧。
但柳夫人知道女儿性子倔强,让她妥协恐怕很难,没准还要苦口婆心,多费一番周章。
“母亲突然过来,是要劝我放人?”柳若嫄一见柳夫人踌躇不定的模样,就猜到她的来意。
柳夫人面色一僵,有些尴尬,在椅子坐下来,拉住柳若嫄的手。
“若嫄,冤冤相报何时了?那几个婆子都是府中老人,她们不是存心要初衣的命,只因受人挑唆,才下的狠手。你是大小姐,大人有大量,让她们去给初衣道个歉,就原谅这一次吧,别计较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