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她疗伤,为她宽衣解毒。
她当时看不清男人的样子,但伸手摸到他腰上戴了一块玉佩。
玉质冰凉莹润,上面雕刻的依稀是龙蟒纹。
她昏昏沉沉晕过去,但心里有一个念头。
是太子救了她。
从那以后,她对太子不再是属下密探和主人之间的关系。
她感激他,仰慕他,深深爱上他。
“……还有一次,那个女人在花船上喝多了酒,差点被几个恶徒非礼,也是王爷出手相助,亲自送她回绮陌红楼。”瑞征详细说了过程。
柳若嫄嘴里一片苦涩。
她酒量原本不好,那次执行任务被迫喝酒,却被敌人下了药迷,当场晕死过去。
她以为自己会饱受凌辱,然后死无葬身之地。
没想到醒来时,她已经回到绮陌红楼,一切安然无恙。
谁也不知道她怎么脱险的。
她当时起身跑下楼,看见太子正在会客,他还抬头朝她笑了一下。
当时她就认定,一定是太子救了她。
“去年那次,静歌浑身是伤,躲在一个胭脂铺休养,半夜发了高烧,昏死过去,也是王爷救了她。要不是王爷喂她喝药,她早就重病而死。”
柳若嫄呆愣怔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次她以为是太子心疼她,专门跑到胭脂铺照顾她。
当时把她感动得不行。
这个男人如此爱她,三次救她的命。
她就算为他赴死都愿意。
她一直对太子死心塌地,除了因为爱,还想报答救命之恩。
可是——
救她的不是太子,而是静王?
“王爷他,为什么救静歌?”柳若嫄声音虚弱,对这件事无法相信,“王爷为什么去胭脂铺,那么巧救了静歌?”
太巧了,静王救她三次。
是不是太巧了?
“王妃你是自己人,我就不瞒你了。咱们王爷一直暗查太子的情报暗网,查到风影令主人是个女子,一路追查就查到静歌身上。”瑞征说道。
言下之意,静歌的一切活动,其实早在王爷的监控之下。
所以她遇险时,静王能及时赶到。
“至于王爷为什么救静歌,我猜想是因为心软,王爷说话不太好听,但是心肠很好,遇到弱女子落难,不管她是不是太子的人,王爷肯定出手相助。”瑞征振振有词道。
柳若嫄脑袋发晕,心中的一道堡垒仿佛顷刻间崩塌。
救她的人真是静王?
那么这些年,她对太子的感恩和付出,岂不是一场笑话?
她重生之后,每当回忆观火节那一场刺杀安排,怎么也想不明白。
太子为什么要让她去死?
她也不止一次想问云其祯,既然他想让静歌死,当初为什么要救她三次?
柳若嫄受了巨大的刺激,双手冰冷,浑身颤抖。
只觉得魂魄要出窍一般,仿佛整个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了。
“大小姐,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彩宁和屏香连忙上前扶住她。
瑞征有些讶异,不知道自己说错什么话,触怒了王妃。
竟然把王妃气成这样,脸色都煞白铁青了。
他不禁有些心虚,千万不能让王爷知道。
王爷会扒他的皮!
“瑞征,你先去屋里坐一坐,我让初衣给你涂点伤药,你脸上这么多伤,回去也不好跟王爷交代。”柳若嫄气若游丝,声音缓缓说道。
她被搀扶进屋,然后吩咐初衣,给瑞征脸上涂伤药。
然后,她让所有人出去,想一个人安静待会儿。
月色如水,照在窗前。
柳若嫄怔怔望着月亮落下的光影,从心底涌起满腔的哀痛和惆怅。
静歌十三岁进绮陌红楼,当太子的密探。
对这位神秘又威严的男人,她一向敬而远之,充满惧怕敬畏。
十六岁那年,她被太子救了,从此深深迷恋他,不可自拔。
为了太子,她可以牺牲一切,付出一切。
因为他救过她三次,都是生死攸关。
她欠他三条命。
她想报答他的恩情……
侧厢房里,初衣正给瑞征涂药,下手却很重。
“嘶……疼疼疼!”瑞征脸上肌肉直抽搐,“手轻点,轻点。”
他已经鼻青脸肿,再让初衣涂个药,非要掉一层皮,疼得死去活来不可。
“我给你涂药,你还嫌东嫌西的,嫌我手重,你自己涂!”初衣板着一张小脸,一双乌黑的眸子狠狠瞪他。
一想起大小姐在静王府受的那些罪,她就满肚子火气。
她没拿菜刀砍瑞征的脸,还帮他涂药,已经很给面子了好吗?
“初衣,我没得罪你吧,你怎么跟那两个女人一样,都这么狠?”瑞征实在疼得受不了,把药拿过去,自己慢慢涂抹。
初衣叉着腰,横眉竖眼呵斥道:“你们静王府没有好人,虐待我们大小姐,还让老嬷嬷打我。我才去一天,脸就被打肿了,你还说我狠,怎么不拿镜子照照你们府上那些人,哪一个不是心黑手狠的!”
要不是大小姐替她出气,她准被静王府的嬷嬷打成猪头了。
瑞征:“……”
好吧,这事是静王府理亏。
都是王爷闲得蛋疼,没事想折腾一下新王妃,结果把自己折腾进去了。
王妃一去不复返,王爷变成神经病。
最近王爷只干一件事。
就是日日夜夜偷窥王妃。
……
夜深人静,月色皎洁。
柳府内院,柳若嫄坐在窗边,手拨琴弦,香炉中点着玉兰香片,一缕青烟袅袅升腾。
琴声逐渐变得悲戚高亢,她手指猛地用力,“铮——”琴弦断了一根。
但柳若嫄并未停下,仍然弹奏着乐曲。
半晌,又断了一根琴弦,她咬紧牙关,继续弹琴。
受伤的手掌还未痊愈,缠着一层白纱,弹琴用力之下,白纱隐隐渗出血珠。
随着琴声飘扬,她脑中浮现了无数过往的身影。
皇后、太子、静王、令仪、绛华、梅念纯、朱琼儿、雷鸢鸢、雪姨娘、凤姨娘、柳致堂、柳冰瑚……
这些人脸上神气活现。
得意的表情,不屑的眼神,尖刻的话语……
一丝丝,一缕缕,好像无数锋利的毒箭,射透她全身。
柳若嫄眼眸泛红,泪光闪闪,唇瓣上已经咬出血痕,无比鲜红。
前世她心心念念的爱恋,突然变成一场可笑的误会。
爱不值得,恨也不值得。
她所倾注的一切感情,都是错付了。
错得十分离谱。
如今她对太子,竟然连恨都恨不起来了。
没有爱,又哪来的恨?
她跟云其祯之间,只有仇!
窗外花园的树影下,云子缙和瑞征站在暗处,听见琴弦崩断的声响。
“琴声太悲凉了,听得我眼泪都快掉下来,王妃好像有心事啊。”瑞征叹气道。
他脸上仍然有些青肿的痕迹,但初衣给他涂完药,让他觉得好多了。
一点也不疼。
而且还挺舒服的。
云子缙蹙眉不语,一双黑眸愈发深邃清冷。
悠扬的琴声如泣如诉,充满惆怅、孤独、感伤、悲凉、痛楚……
弹琴的人情愫幽怨,绵长不绝。
听琴的人也痛彻心扉。
柳若嫄一个十七岁的小女子,又是尚书府嫡出大小姐,在深闺中不谙世事,为什么有这样悲愤凄凉的心境?
那一声声孤寂感伤的低沉之音,仿佛捶中他的胸口,沉闷、压抑,感觉无比难受。
不知不觉中,琴声勾动云子缙的心弦。
也让他想起很多尘封往事……
“男人的孤单,在岁月中逐渐沉淀,尚且能忍耐住。但是女子的孤寂无助,却比男人更可伤可叹。”他突发感慨,幽幽叹道。
“王妃真可怜,从小到大爹不疼娘不爱,还受姨娘的闲气,没有朋友,没有保护她的人,嫁到王府还要被人嫌弃……”
瑞征听了琴音,越发觉得悲戚,渐渐眼圈发红,替王妃感伤。
云子缙眉头微挑一下,接着抿紧嘴角,无话可说。
洞房花烛那天,他确实,有点嫌弃她。
但是……他现在想补偿了,应该为时不晚吧。
“不知道……她喜欢什么?”云子缙开口说道。
他声音沉稳冷静,但莫名透出一丝心虚的意味。
讨女人喜欢,他很不擅长。
在他看来,这比战场上孤身对决千军万马还难,不是一件容易办的事。
“王妃最喜欢钱啊!”瑞征眼睛一亮,抓住了问题本质,“只要王爷慷慨些,每天给王妃送钱,她肯定喜欢得不得了。”
云子缙挑一下眉头,斜眼睨视瑞征。
每天送钱?
怎么听着像馊主意——
“别忘了,王爷你还有个身份,是定云国首富啊,观月阁阁主啊!犹豫什么呢,王爷,出手吧!”瑞征为他打气助阵道。
云子缙眸光闪动,心里有点拿不定主意。
给柳若嫄送钱,她真的会喜欢吗?
会不会太俗气了?
“我听说那个崇烈表哥很有钱,送给王妃的见面礼,是一条这么长的珍珠项链,还有这么大的白玉环!”瑞征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
“她很喜欢吗?”云子缙顿时浑身裹起一层凛冽寒气,不悦问道。
“那是自然,哪有女人不喜欢珍珠白玉的?”瑞征斜视一眼王爷。
他有点嫌弃自家王爷,连这都不知道?
难怪没有女人要他。
云子缙听了这话,心里不是滋味,憋得胸口气闷,“回王府清理宝库,把所有珍珠项链和白玉都拿出来,给王妃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