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团红光来得极为诡异而蹊跷，没有任何征兆，也没有给任何人做心理准备的机会，只是一瞬间的事，每个人的眼里就尽数被红色充斥，同时还伴随着机身的震颤。

尽管并非是眼睛里除了红色之外就看不到别的了，而是周围的人与物都染上了一层淡红色, 如果只有红光也就罢了，但机身的震颤轻易地打破了人们的心防，如此诡异的场景已经足够引发人的恐慌，整个机舱里回荡着人们此起彼伏的惊恐尖叫，甚至有大老爷们叫的声音比女孩子还要尖利——恐慌是会传染的，越是在人群密集的地方, 越是身处本来就不令人安心的场所时，就传染得越快, 因为当耳朵里全是这种高频尖叫的时候，人是没办法正常思考的，从而加速恐慌的扩散。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比所有人的尖叫声加起来还要尖锐刺耳的声音在机舱里响起，刹那间就压制住了所有人，逼得所有人不得不双手掩耳来试图隔绝这道令人绝对无法忍受的声音，而在双手堵住耳朵的情况，再想尖叫几乎不可能。

这道声音来自于行李架，有乘客用的是铝合金的行李箱，而行李箱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扭曲得像麻花一样，金属扭曲变形摩擦所发出的尖利声音与人的喉咙能发出的声音完全不在一个量级，等这个声音消失时，机舱里也暂时恢复了安静，除了少许的啜泣声、向上帝或者其他神的忏悔和祈祷声、以及某位乘客惨叫着那是他的行李箱之外。

与声音同时消失的，还有刚才的红光，或者红光可能消失得还更早一些，机身的震动也平息了。

“大家不要慌，只是闪电而已。”路惟静站起来大声用英文和中文说道, 并且示意同样堵住耳朵的马里金娜也站起来用俄文再复述一遍，马里金娜的脑子里还是嗡嗡地回荡着尖叫声，只能呆滞地复述。

其实路惟静早已经猜出来帕辛科娃的身份，毕竟这世界上能使用念动力的没有第三个人，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现在也不是计较这种小事的时候，因为生死面前无大事。

在红光出现的时候，路惟静也吓了一跳, 她也经历了短暂的恐慌无措，但她的见识好歹比普通人强得多, 她不相信这是末日天劫或者UFO降临, 然后她想到了一种可能性，而将军则不谋而合地利用金属扭曲的声音压制了人们的情绪, 令她有机会站出来。

她这句解释, 整个机舱里几乎没人相信，但好在只要有人敢唱反调, 金属扭曲的声音就会再次响起，这种暴力压制远比温言细语的说服更有效。

“真的是闪电！”路惟静焦急地大声强调, “这是一种极为罕见的闪电, 人们叫它‘红色精灵’，普通的闪电是自云层向下放电，而红色精灵是自云层向上放电，虽然没人知道它的成因，但它真的只是闪电而已，闪电不会击穿飞机的机体，大家可以放心——不信你们等着看那里，肯定还会有第二次！”

路惟静指着“通道”上方积聚的、模样越来越凶暴的积雨云。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就在乘客们将信将疑地自上而下眺望那片积雨时，红光再次迸现，以光速出现的红光不可能被人眼捕捉得那么精确，但下方是积雨云，红光就只能是自下而上冲天而起。

若非身处险境，这真的是很梦幻般的场景，红色精灵闪电与地面看到的银龙闪电截然不同，无怪乎乘客们一开始没把它与闪电联系在一起，准确地讲它也不是闪电，更应该称为高空放电现象，因为高空的空气稀薄，强大的电压直接将为数很少的空气分子电离，它更接近于红色的极光，没有相对固定的形状，像幽灵一样游荡在航班周围，这不是一次放电，而是多次连续放电，每一次击中航班都会引起一阵颤动，要不是飞机本身是法拉第笼的绝缘结构，现在恐怕大家都已经熟了。

路惟静都是头一次有缘亲眼目睹罕见的红色精灵闪电，以前这都只存在于传闻里，它在云层之上向上放电，被云层遮住无法被地面观测，连照片都很难拍到，偶尔拍到的几张模糊照片也是从空间站里拍摄的，红色精灵行踪飘渺，成因更是莫衷一是，没想到这次居然这么“幸运”地让她遇到了，但拍照留念就很困难了，因为他们“身在此山中”，又如何对山拍照？

她的话被证实之后，乘客们可一点儿都没有感觉到安慰，如此罕见而匪夷所思的怪现象在此时此地出现，似乎并不是好兆头——就算机身是法拉第笼，但发动机可是暴露在外面啊，这样真的安全么？

路惟静也无法拍胸脯对这个问题做出保证，她们之前针对客机的试验是根据普通的闪电做出的结论，普通闪电有明确的放电通路，红色精灵闪电可未必，对这种向高空放电的闪电性质了解太少，任何实验都是针对大概率发生的情况来假设的，谁也不会针对百万分之一的极小概率事件来做研究，那纯粹是无意义的脑抽行为，真要是遇到了就……自求多福吧。

然而，就在下一刻，帕辛科娃和路惟静都察觉到糟糕的迹象，这架航班好像开始压低高度了——不用问，肯定是机长为了从红色精灵闪电的纠缠中摆脱出来，这种向上的高空放电现象，想摆脱只要压低高度就行了，正常人都会这么想。

路惟静不能断言航班停留在高空能不能保障安全，但她敢断言降低高度绝对是自杀行为，停留在高空至少还能赌赌所剩无几的运气，问题是机长并不能理解。

她一把拉过一位空姐，严厉地说道：“去跟机长说，绝对不能降低高度！”

训练有素的空姐也处于崩溃的边缘，对于路惟静的这个要求，她觉得太过分、太不合理了，职业素养令她尽量委婉地说道：“请相信机长会对飞行安全做出正确的判断……”

路惟静差点儿憋出一口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