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从南门进入城中的明军,也许是要发泄艰苦攻城的委屈,进来后到处乱窜,鸡飞狗跳,火光冲天。
仍然穿着黑衣的杜文林与同样身着黑衣的王铃站在城中,看着南边半城的惨象,皆脸色凝重。
如果没有他俩的冒险偷袭打开北门,现在麻贵也不可能攻下南门。
而他们一旦进城,就如狼入羊圈,老百姓成了圈中的羔羊。
一个军官骑马从南而来,身后跟着一队士兵。
杜文林带着几名千户正好挡住了他的去路。
满面络腮胡须的军官手中长刀一指:
“你们是哪一部分的,为什么不去追剿残匪?”
“这边我们已经接管,请回!”杜文林说话比较客气。
那名军官看着穿着一身黑衣的杜文林,又看看其身旁的几名千户,不知对方什么来路,态度收敛了一些。
“报上名来,本官回去也好有个交代。”他骑在马上问道。
“请你回去告诉麻总兵,就说北城已经被杜文林接管。”杜文林不温不火道。
“杜文林又是什么东西,老子没听说过。”其原以为对方是某个有名人物,现在看来只是一个无名之辈。
话音刚落,眼前一黑,右脸被重重地扇了一巴掌,顿感头晕眼花。
一个娇小身材的士兵从杜文林身旁跃起抽了他一个耳光,还没反应过来,那个士兵已经回到了原位。
自己从来没受过此等侮辱,一时恼羞成怒,挥刀就向那个矮个士兵砍了过去。
可是,刀刚砍出一半,就只剩下了半截。
那个站在杜文林旁边,身材纤细的黑衣人用剑削断了他的长刀。
此时,他真的有些傻眼,接连被辱,却又没有胆量再与对方叫板。
心生恐惧,可是身后还跟着那么多手下,这个脸真的丢不起。
“你们想造反不成?”把手一挥,身后的士兵立即冲上前来,把杜文林他们围在了中间。
蓉儿抽出短剑,斜睨着那名军官,跃跃欲试。
杜文林摇了摇头,心说这些真正的军人除了打仗悍不畏死,原来脑筋也都不怎么好使。
“住手!”一声大喊声传来,南边又行来一队人马。
杜文林一看,是麻贵到了。
麻贵来到跟前,见到被围在中间的杜文林,赶忙下马,向那名军官命令道:
“带着你的人马立即向西城搜索。”
那名军官不甘心地望了一眼杜文林,带人往西而去。
麻贵拱手道:
“本官代表全体属下谢谢杜大人!”
杜文林连忙回礼。
“如果不是杜大人的机智和勇敢而一举拿下靖边城,本官的属下还不知要战死多少?”麻贵倒是个爽快人,直言不讳。
听他这样说,杜文林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其不是个居功自傲之人,况且自以为自己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
“麻总兵过奖了!只是下官有个小小的请求,不知当讲不当讲?”杜文林问道。
“杜大人但说无妨。”
“下官想求麻总兵约束一些部下,尽量不去骚扰城里的百姓。”
麻贵听完这话,脸色一红,转脸对副官道:
“传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骚扰城里的百姓,违者就地正法。”
“下官的任务已经完成,天亮之后就把北城转交给麻总兵。与属下回延安府交差。”杜文林又道。
“哎,杜大人与属下为此次靖边之战立下了汗马之功,天亮后本官要亲自犒赏三军,等士兵们吃饱喝足再走如何?”麻贵也是真心挽留。
杜文林见其心意甚诚,遂答应了下来。
杜文林看了看天,对手下的千户道:
“今夜大家都辛苦了。此时子时已过,留部分人看管俘虏以及维护治安外,其他人就地休息。”
大街的屋檐下,树荫中躺满了休息的士兵。
从南城一路攻打过来的麻贵手下,见北城如此安静,士兵们都在躺地休息,皆感觉稀奇。在他们的经验中此时不应该是一边追捕残敌,一边顺便进入百姓家抢些钱财吗?
既然有此经验,就不能闲着。于是好多百姓家被破门而入,打骂、哭喊声随处可闻,抢劫,强暴也在所难免。
当然,他们中好多人也没能活过今夜,被麻贵临时成立的执法队就地正法。
麻贵可不想让京城来的后生晚辈回去传言自己治军不严。
况且,今夜攻下靖边城主要功劳应该算在谁的身上,大家都很清楚,这也让这个纵横沙场几十年的老将自觉脸上无光。
若再纵容属下骚扰百姓,岂不是更落人口实?
天快亮时,麻贵的手下押着很多俘虏从西门进入城内,
杜文林知道这是从西门逃出的叛军半途遭到埋伏的明军截杀,能漏网逃走的估计也不会很多。
抬头看看天色,东方已经开始发白,自己的眼皮也有些沉重,依偎在自己身体两侧的王铃与蓉儿也都沉沉睡去,蓉儿睡梦中带着笑意,口角还流着口水。
杜文林不由笑了,小丫头梦里可能遇到什么美事了。
笑罢,心中又充满了怜惜。这样残酷厮杀、血肉横飞的战场哪里是她们应该来的地方啊?
荒凉的边塞每天皆是疾风横扫,黄沙遍天。不说这样娇弱的姑娘了,即使久戍边关的战士也是苦不堪言。
可是她们一路行来默默忍受,无怨无悔。
杜文林知道,她们是为了什么。
社稷安危对于她们来说其实没有什么概念,她们跟着一起出生入死,说到底还不是为了陪他?
想到这儿,心中一阵隐隐的作疼。
更有一股愧疚之情深深扎下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