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悄悄掩近,观测窗外的黑暗不情愿地褪为深灰,继而灰白,最后天便彻底亮了。这一夜终于熬过去了。
梁敏在醒来后,以迷茫不清的神情环顾四周,似乎在看看是不是还在飞机上。我在座位上坐得双腿发麻,脖子僵硬,大脑因为饥饿而有些发昏。我想起了昨天早上在机场里吃的麦当劳早餐,那似乎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我们都知道没有时间可以耗费下去,因此天一亮,我们决定立马按计划行动起来。
这次的外出行动共有六人:张鹏、顾大叔、我、高薛凡(就是那个空少,还有傅磊(他就是那个小女孩的爸爸,第六个是穿花衬衫的刘大晖。一开始刘大晖说要和我们一起外出时,我很意外,而且鉴于他昨晚在外面的表现,我和顾大叔都试着说服他不要跟去,他却执意不肯听从。
顾大叔问刘大晖:“你真的要去吗?外面可不安全。”
“老子要出去,”刘大晖坚定地说,“我要是一直待在飞机上,我会憋死的!”
我们只好把他带上。
唯一耽误点时间的是傅磊。当他说要加入我们外出时,他五岁女儿的小脸立刻呈现一片阴霾。“爸爸,我不要你去。”他女儿说。
“不会有事的,悦悦,”傅磊说,“你不是说饿了吗,我出去给你找吃的回来。”
“我要你留在这里。”现在她的小脸已由一点阴霾转为乌云密布。
傅磊握住悦悦的小手,她立刻把手抽开。傅磊的妻子也忧心忡忡地站在旁边,从他妻子忧郁的眼神中能看出她也不希望傅磊外出。
我完全理解她们母女的感受,上一次的外出探险,折损率高达百分之四十三,风险太高了,这也是为什么梁敏极力劝我不要外出的原因。
“悦悦,我们迟早得离开这里,这点你知道的对吧?”傅磊蹲下来,把手搭在悦悦的肩膀上。
“等救援的叔叔们来了······”她的语气缺乏信心。她低着头,两只小手摆弄着衣角。
“可是救援的叔叔们还不知道我们在哪儿。”
“我想回家。”
“我出去后,会想办法打电话给爷爷奶奶,让他们来救我们回家。”
站在一旁的乘务长开口说:“不要给孩子太大的希望。”
“管他呢!”傅磊反驳道,“她总得抱着什么希望吧。”
乘务长垂下了眼睛,没再说话。
悦悦不理他们的对话:“爸爸······爸爸······那个叔叔说外面有大野猫,会把人抓走的。”她用小手指了指我。
“我知道,不过——那只野猫——昨天出去的叔叔们已经把它打跑了。”
她说:“说不定它今天又回来了。”她的眼睛瞪得很大,直望着她爸爸的眼睛,“它会悄悄地躲起来······等你不注意的时候,就会跳出来把你抓住,就像动画片里的一样。”她突然惊慌而用力地抱住傅磊,“爸爸,求你别出去。”
傅磊轻轻地拨开她的小手,并告诉她自己非去不可。“我会回来的,不要担心。悦悦,你就和妈妈待在一起,等我回来。”
“好吧。”悦悦低声说了一句,却不肯再看着傅磊。她可能不相信她爸爸会回来,她的脸上不再是阴郁,而是哀伤。
“我们该出发了。”顾大叔说。
傅磊亲亲他女儿的小脸,然后站起身,他深情地看他妻子一眼后,便走向舱门。
“我们准备好了。”张鹏对乘务长说。
乘务长为我们打开舱门。
在我们下飞机前,顾大叔向客舱所有人喊道:“大家尽量待在飞机上,要是下飞机的话,也不要走得离飞机太远,不要去草丛里!”
乘客们都点头称是,并祝我们好运。之后我们六人小分队顺着充气滑梯下了飞机。
我到了地面,还没走几步,梁敏就赶了上来。她塞给我一瓶矿泉水。“听我说,吴默,你一定要回来,不管发生什么事······任何事······你都要回来。”
“我会的。”
我和她拥抱了一下,然后我就上路了。
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早晨的空气有些凉,这让我本来晕乎乎的大脑清醒了不少。
顾大叔、张鹏和我走在前面带路,高薛凡、傅磊和刘大晖在后面紧跟着。有了第一次外出的惨痛教训,我们走得更加小心。每当走到拐弯的路口时,我们都会先把头探出去观察一番,确认安全之后才走过去。而且尽可能不进入路边的草丛里,我可不想再遭遇到一只大螳螂或是别的什么要命的动物。
在走到那个女学生铜像雕塑旁的时候,我们看到地面上有一只很大的黑色甲虫,甲虫肚皮朝上,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它有六条细长的腿,腿的末端均有利爪。它头上的犄角很长,后背长着坚硬的盔甲。我以为它已经死了,便走近踢了它一脚。结果甲虫的六条腿挣扎了起来,但它怎么也翻不了身。我们看了一会儿后就离开了。
出了校门后,我们直奔那栋白色的房屋。我们还是沿着路边走,那个深灰色的塑料水瓶还在原处,水瓶边那摊血迹已经变成了红褐色,机长被野猫抓破的制服像破布条一样被风吹到草丛中。
我不禁想起昨天机长被猫抓住的骇人场景,以及骨头碎裂的声音,我不觉一阵寒战。当张鹏告诉刘大晖那就是机长的制服和血迹后,刘大晖惊恐地瞪大眼睛,向校门的方向看了一眼,似乎犹豫着要不要折返回去。但最后他还是硬着头皮跟我们继续前行,我猜他是像我昨天一样,不想落单,都已经走到这里了,落单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意味着你遇到险情时会孤立无援,所以我们现在只能选择共进退。
我忽然想起了出发前傅磊女儿对他说的话,“说不定今天它又回来了。”这不是没有可能,那只猫确实被打瞎了一只眼,但它并没有死,没准儿它修养了一夜之后,又可以四处觅食了。我这么想着时又开始紧张起来,心跳加快了不少。我提醒大伙儿那只猫可能还在附近,要提高警惕。
我边走边留心观察,不时有风从四处吹来,柏油路两边的杂草丛也随风摇曳,有好几次我以为看到了动静,但都只是我在疑神疑鬼。刘大晖也误报了一次,让大家虚惊一场。
我们在路上没看到任何人影和车辆,一刻不停地走,终于走到了那栋白色房屋的对面。那是一栋一层楼的小房屋,看上去很破旧,墙面不少地方有了裂纹,有一侧的墙壁上长满了爬山虎。房屋的正面是一道银灰色的铁皮卷闸门,卷闸门的上方有一块很大的蓝色广告牌,上面印刷着“校园小卖部”四个白色大字,大字的下方还印刷着“零食饮料学生用品”一排小字。
“原来这是一个小卖部啊。”张鹏说。
“学校外面一般都有这样的小卖部,专门赚学生的钱。”我说。
“那太好了!”刘大晖兴奋地喊道,“这里面肯定有很多吃的。”
“可卷闸门是关着的,”傅磊说,“不知道能不能进得去。”
“走吧,先过去看看。”顾大叔说道。
我们快速穿过柏油路,向小卖部走去。
我们走到卷闸门的旁边,那卷闸门上锈迹斑斑。我们六人试着合力往上拉卷闸门的底部,想把卷闸门稍稍抬起来一点,可是卷闸门纹丝不动。门是锁着的,其实就算门没锁,我也不觉得凭我们六个小人就能把卷闸门抬起来。
“怎么办?”刘大晖问道。
“再找找看还有没有别的入口。”我说。
我沿着卷闸门向右走,走到卷闸门与墙壁接壤的地方。我发现那里的墙壁有破损,破损的墙壁与卷闸门之间形成了一道较大的缝隙。已我现在的体型,正好可以侧着身体钻进去。
“嘿!你们快来这边。”我朝其他人招手呼喊。
他们几个正在房屋的另一侧寻找入口,听到我的叫喊声后,都向我跑了过来。
“这里可以钻进去。”我让他们看那个缝隙。
“太好了。”刘大晖又一脸兴奋地说,“那我们快进去吧。”说完他就要往里钻。
“等一下。”顾大叔伸手拉住刘大晖的手臂。
“怎么了?”刘大晖回过头不解地问。
“说不定里面有人。”顾大叔说。
“不会吧,”刘大晖不以为然地说,“这门都锁上了,里面肯定没人。”
顾大叔又说:“我看不一定,现在时间还早,万一这屋子的主人还在里面睡觉呢?”
刘大晖一听顿时皱起了眉头,两个眼珠在眼眶里转了几下。“也有道理。”他摸着下巴说。
“要不我先一个人进去打探一下,”这时高薛凡开口说,“我进去确认安全之后再回来通知你们。”
“我看行。”刘大晖立马说道。
“不行!”我对高薛凡说,“你一个人进去太危险了,我们还是一起行动的好。”
“对,我们一起进去。”张鹏赞同道。
“那好,进去之后,在确认安全之前,我们尽量不要发出声音。”顾大叔说。
我点点头:“就这么办。”
我侧着身子,先把头伸进去看。小卖部里面的光线有些暗,我首先看到的是三排货架,离我最近的一排货架上摆放着各种本子、笔之类的文具,其他两排货架上都放满了各种零食。我没看到人。我钻了进去,其他人紧跟着我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