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大殿的时候, 傅长宁还在想泽明道君的话。
当听到她那么说后,泽明道君只在一开始有些惊愕,很快就恢复如常。
“我大概能明白你的想法, 但, 你知道,一种可以为金丹九转奠基的灵物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有无数卡在筑基圆满的修士,都对它虎视眈眈, 寤寐思服,辗转反侧而不得。”
“这不是因为他们贪心,而是金丹九转本身对奠基灵物的要求极高, 几乎是一转需要一层灵物护持,在此过程中,天赋、气运、与恒心, 缺一不可。”
“这世间多的是为了追求金丹九转,数百年还无法结丹之人, 仅在本门之中就有不少, 他们心高气傲,自认是第一流的天才, 绝不肯落于旁人半点, 于是心甘情愿蹉跎百年光阴。”
“这是个人自愿的选择,我说这话亦非想阻止你, 只是作为师长, 我有必要告诉你此物的珍贵与难得,筑基灵物可以有很多种,宗门帮你找的不适合,还可以找别的,但诅咒之种, 万万年来,只有一个。”
“你当下也许觉得你离结丹还远,没必要考虑那些,但机缘不等人,错过这次,之后未必还有这等机会,等到那时候你想后悔,已是悔之晚矣。”
泽明道君是真的苦口婆心,可傅长宁亦有自己的考量。
她说这话时只是一时冲动,可说出口后,细想一番,却觉得未尝不可。
“多谢掌教提点,弟子明白掌教的苦心,但弟子亦有自己的看法。”
她行了一礼,抬头,道。
“弟子知道金丹九转很重要,但筑基才是仙途的起点,都说练气化凡,筑基登仙,筑基灵物必定要慎而又慎地选,才能有个好地基,就重要性而言,它不比结丹差,甚至于,在弟子心里,它更甚于结丹。”
“至于直通元婴,说句掌教可能会觉得弟子有些自大的话,弟子并不觉得,弟子需要用金丹九转来证明自己能成就元婴。”
傅长宁鲜少说出这般狂语,可她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和她恭恭敬敬同泽明道君行礼时差不多,吃饭喝水一样自然。
“自然,弟子也知道,金丹九转是一个大槛,越过实力将会有一个质的提升。可若为了未来实力的需要,而削弱现在提升实力的机会,弟子不能认同。”
“相反,弟子认为,现在实力提升了,未来才有机会争取更好的。当然,要是实在没有,那也是弟子的命,弟子认。”
“比起这个,弟子更想知道,诅咒之种能否用于筑基,会有什么阻碍,请掌教教我。”
她在地上清脆地磕了个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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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长宁迈下台阶,脑海里回忆起当时泽明道君久久无言,随后说的话。
“若你坚持,自然也可。”
“你可知,筑基时为何需要对应属性的筑基灵物?其实最早的时候,修士筑基,不需要任何灵物辅佐。但那个时候,失败的几率也很高,几乎是一万个练气圆满里,才能出一个筑基。”
“后来为此,人们发明出了筑基丹,将这个几率提升到了千分之一,风靡一时。”
“再后来,一些人发现,筑基丹虽然能提高筑基的成功率,但但凡通过筑基丹筑基的修士,终身修为只能止步于此,他们的潜力已经被筑基丹耗尽,此生无望金丹。”
“几乎是同一时期,筑基灵物的概念被提了出来。它不需要消耗修士的潜力,而可以用一些外物代替自身,协助修士脱凡入仙,将练气期时的一身灵气转化成筑基期用的灵炁,铸就灵台,所以才要与你本身修炼的灵根同根同源。”
“诅咒之种本身并无属性,按理说,无法用作筑基灵物,但若你能自行将一身灵气转化为灵炁,那没有它也无碍。只是如此一来,你筑基的难度将大大提高,哪怕成功,灵台也将会是无属性的,无法发挥你本身水木属性的长处。”
“自然,它也有好处,就像你说的,筑基期是修士的关键时期,有诅咒之种打底,你本身大道基础将被打得无比广阔,从此修炼速度一跃而上,灵气连绵不绝,远超同辈。”
“若要说什么阻碍的话,那大概就是,你筑基的时候,得找一个金丹期以上的修士帮你护法,不然诅咒之种的力量太过庞大,恐将你身体撑爆。不过这一点倒不用太担心,你若需要,可以用贡献点向宗门申请,事务堂有这个项目,只要贡献点足够,宗门会派出金丹真人亲自为你护法。”
“此外,体魄锻炼也得提上日程,不能比一般的体修差,这一点,你若方便的话,可以同沉水宗的弟子请教。”
“最后,宗门奖励这块,依旧会为你保留,你若改变主意,届时随时可以过来取。”
自然,若是不改,那寻来的灵物就留待下一位有缘人了,原先的奖励也会换成别的。
“你可以走了。”
这回是真正的逐客令。
回到小院,天河珠内,问尺和惊梦还有点忧心忡忡:“是不是有点触怒你们这位掌教了。”
泽明道君后边都不说别的了,也没了之前平易近人的打趣,就是一股脑儿交代完,就赶人了。
“不知道。”傅长宁老实摇头,泽明道君表现出来的喜怒和真实意图未必一致,她也摸不准。
“但泽明道君确实是个好人,也是个很负责任的掌教,这就够了。”
至于意见不一,那是很正常的事。
泽明道君有他的看法,傅长宁也有自己的坚持。傅长宁不会因为别人,轻易动摇自己的修炼之道。
泽明道君也不可能因为一个黄口小儿空口几句,就改变自己一直以来的观念。
这种事,是要用实际行动证明的,光说没用。
“修炼吧。”
想太多,没必要。
只有修炼,才能见真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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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侧,人走后。
泽明道君笑着摇头,“还好是没再继续了,地砖都要被她擦亮了。”
他神色并没有问尺和惊梦想象的在意。
一个在后边溜达溜达,手里拿着根钓鱼竿,提着个木桶的白头发老头冒出来,“啧啧,说的人家对你多尊敬似的,言行是客气,话那可是一句没听进去。”
“还不如照月那丫头呢,她就该留下来看看你的热闹,也不至于回去生闷气了。”
木桶被重重放在地上,溅出一地水花,几斤重的白腹鱼连带着活蹦乱跳地蹦出来,在地砖上作舞。
泽明道君也没在意,一挥手,水花连带着鱼腥味已经消失了个干净,唯剩一盘被码得整整齐齐的雪白鱼片儿,落在桌上,配上一壶烧酒。
对饮对酌,自得其乐。
“心里尊敬就好,话倒不一定要听,天才总是有自己的路的,我能做的,只是尽我这个做掌教的职责,别叫她一无所知,便做了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