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打听出来什么?”
隋鸣远摇头,明明这人问的,和他去跟七辛说的是两件事,也丝毫不影响他回答。
“他嘴巴闭得和蚌壳一样。”
“没准,人就是出去了。”另一侧,一个弟子低低道。
“还想给她一个教训来着。”
他们谈话并不避讳隋鸣远,这位师弟秉性高傲,眼高于顶,从进宗门开始,就混的练气后期的圈子,那个时候,练气后期峰舍那边住的,可基本都是老生。
换言之,从进宗门开始,他就混的老生的圈子。
加之这一路过来,从未见隋鸣远和那人有什么交集,几人对他彻底放心,已经当作自己人看待了。
他们交谈时,隋鸣远就环胸,装作一副盛气凌人高傲笨蛋的样子,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两眼出神,在发呆。
有时候,人和人之间门果然是有差距的。
他当初居然会想着跟这样一群目光短浅,毫无警觉性可言的人混在一起,可见他当初眼光之差,不怪乎黄遗芳老是阴阳怪气他。
光戴上师兄师姐、实力强大的光环了,等自己也混了几年,成了老油条,才知道不过如此。
傅长宁都在安排他当内应了,这些人居然还没意识到危机,还在想着怎么内讧,仅仅因为之前那几个被傅长宁教训的人里,有他们的朋友。
也不想想,你们几个打得赢吗?
虽说都是练气十层,可谁修炼时限长谁就强吗,那还要天才做什么?
出神时,一时没注意看路,不小心撞到个人。
隋鸣远连忙道歉。
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之前灵舟上,和傅长宁一块上来那人。
他记得这个人,数年前,傅长宁曾经拜托过他,去给这人退还一份礼物。
那时候,两边关系并不好,容家兄妹刚刚才仗势欺人过,应星儿骂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谁成想,几年过去,傅长宁居然和这人关系又不错上了,可见世事奇妙。
正想着要不要提醒这人小心点,隋鸣远忽而一阵毛骨悚然,这才注意到,姬危年看他的目光。
很平淡,平淡得像看……死人。
隋鸣远自己就杀过人,对这种危机感最是敏锐不过,他立时匪夷所思,紧随其来的就是大怒。
就撞了一下,至于吗?
不说两人和傅长宁都是朋友,好歹是同门,这得是多小肚鸡肠,才能被同门撞一下,就想杀人?
而姬危年此刻已经收回目光,恢复了之前的无害,温温和和地笑了下,“无事。”
这人……这是一点不记得他了?
也是,他和傅长宁明面上一直没接触过,若是不记得几年前那一面,不认识他才正常。
之后,隋鸣远就留心观察了几分,发现姬危年这股杀意,似乎并不是单纯针对他。
而是针对他混的这只小队里所有人。
不是,他们这是怎么得罪他了?
不行,回去他得提醒一下傅长宁,这人比他还睚眦必报,以后来往的时候,最好还是小心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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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隋鸣远这样和人组队,然后受牵连的,自然,也有独行客。
乔敏真一人缀在队伍的最后端。
这次进秘境,她几乎是从头低调到尾。
事以密成,这是乔敏真这两年新学会的道理。
上一世的人生早已在六年前彻底粉碎,而这些年的一些人和事,也给了她足够的教训和长进,她必须为自己的未来负起责。
心要冷硬一点,更要习惯孤独。
那些幼稚的天真的想法,都不要再有。
机缘只有一份,能者得之。
修道之路,是残酷的,容不下第二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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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生百相,此刻,地下,人人皆有自己的心思。
傅长宁也有。
她听着天河珠里,问尺和惊梦讨论血玉果的作用,确定这东西能用在自己身上时,终于长长地松了口气。
这趟秘境,或者说域外之行,总算有了保底。
“到了。”
前边,杭天烈化成的泥人开口。
“从这里下去,就可以抵达源头。”
两人顺着坑洞跳下去,刚下去,就听见了远处传来的细微的打斗声。
杭天烈此刻已经冷静下来,对傅长宁态度恢复如常,“这地方魇魔比较多,可能要处理一阵,你小心,用那块隐月石藏好,别被扎魔耶发现了,我得回去了。”
“之后听我信号,伺机而动。”
傅长宁点头。
泥人瞬间门化为一滩烂泥,融入地下。
此时,前边的打斗声已经停下,一行人继续前行。没多久,兵戈声又起。
傅长宁还是第一次经历别人在前边打头阵,自己在后边享受成果这种事,这种感觉略有些奇妙。
她亦步亦趋地跟在后边,如此跟了小半个时辰,前方的魇魔才彻底清扫干净。
此时,一行人终于走到了尽头。
这是一处地下断崖,崖下幽深如墨,望不见底,而抬目看去,则是一大批宛若巨木,长数百丈,宽一丈多的暗红色“血管”,它们纵横交错在视线的上方,将整个断崖的前方、上空填得满满当当,几乎没有前进的空间门。
在不知道它们是“血管”的前提下,是真的很容易认成巨木。
就连之前跟傅长宁、黄若婷一起去过母地的几个弟子,都没认出来。
谁能把母地那些又细又隐蔽的血管,跟眼前这些十几个人踩在上边都嫌宽的庞然大物联系到一起?
走到这里,一些原本十分紧张,总担心下边有危险的弟子,都松了口气。
更有一个博学的弟子,在仔细观察了一番后,回身,满脸激动道:“诸位,这好像是凤血木!虽然不知道是谁砍了这么多扔在这,但这里居然有这么多凤血木。”
这倒是出乎“除凤衔”意料的走向了,他凝眉。
“这位师兄确定吗?”
“自然确定。”弟子被质疑,不快道,“世人皆知龙血木,而不识凤血木,实际上,二者本为同一级别的宝物。只是龙血木为血红色,凤血木为暗红色。若要判别真假,只需砍下一截,将其中树浆,也就是凤血汁液炼化,看是否出现凤唳之声就知晓了。”
“你们若不愿意冒险,我可亲自去试试,只是,我拿到的凤血木,那就归我了。”
这话一出,不少人都心动了,一些胆大的弟子主动请缨,一同前去探查。
“除凤衔”目光在这些人身上扫了一圈,“我也去。”
数里外,傅长宁低头,看向手中黑色的石头。
月隐石在发亮。
这是杭天烈给出的信号,提示她,要开始准备起来了。
此时,前方。
一行人已经落在了血管之上,开始取血。
没有人小看这些木头,都是用的最厉害的法宝在攻击,事实证明,他们的郑重以待是对的,寻常的攻击,根本无法对木头造成伤害。
当一个练气十层的弟子全力一击,终于在木头上留下一丝印记时,众人都松了口气,好歹差距没大到打不动。
不再分散,他们聚齐在一起,一同出手。
八个人的攻击,凝聚在一个点上,其中还混杂了一个筑基圆满。木头上浮现一道轻微的裂痕,紧接着,咔擦一声,木头骤然破开,血水倾泻而出。
粘稠而发腥的气味让所有人皆是一怔。
就算再怎么没常识,也不会有人觉得,这腥臭的血液,会是传说中的凤血汁液。
那个博学的弟子更是喃喃:“不可能啊,凤血木的树浆应该是带着一股清香,尝起来酸酸的,怎么会发臭?”
他伸手,想去舀一点尝尝,被旁边的人一把拉住,示意他往下看。
只见,那些树浆滴落在下方,在岩石上侵蚀出一个又一个大洞。
幸而早有弟子组织,让所有人散开,不然这些腐蚀性极强的汁液就落在人身上了。
“这好像不是凤血木,更像是储存着什么特殊的腐蚀性血液……”
一个弟子迟疑道。
底下的人则在就近观察后,肯定道:“就是魇魔血!”
不是什么凤血汁液,就是之前那些伤到他们的魇魔血,而且,侵蚀力更强。
刹时,人群哗然。
他们耗费心力,一路闯到这里,得到的就是一堆这玩意儿?
要知道,这里可都是尽头了。
“不要慌!”一个弟子喊道,她是除凤衔队伍中,那个号称自己会寻宝的弟子,“这么多木头,不可能全部存放着魇魔血吧,那魇魔族的血不得流干了?而且我确实探查到这里有宝物,如果不是这些树木,那就在别的地方。”
其他人也纷纷出声,发表自己的意见。
“这地方这么多魇魔,本来就不正常,咱们刚刚进来都杀了多少了,和杀不尽一样,这里肯定有它们要守护的东西。”
“这些巨木拦在这里,把去处全部挡住,会不会本身就是一种障眼法,可能真正的宝物在更后边。”
底下人可以议论,上边的人,却必须要做出一个选择了,“现在怎么办,继续还是先下去?”
“先下去吧。”罪魁祸首淡淡笑了下,“问问大家的意见,再决定接下来怎么做。”
这一路下来,他表现了绝佳的实力。许多之前不太服他的弟子,这会儿对他也是心悦诚服,闻言点头,“行。”
扎魔耶回头,见那个弟子还在失魂落魄地喃喃,看起来不似伪装。
刚好这个时候提出来,打乱他的部署……
是巧合?
——当然不是。
借着这个机会,已经爬进血管中的妖蔓,美滋滋开始大快朵颐。
而那弟子退回去后,则和隋鸣远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就是傅长宁拜托隋鸣远做的事。地下的情形,早在这些人来之前,傅长宁就派妖蔓查探过了,她比他们更清楚这里是什么状况,因此早就提前做好了安排。
凤血木倒不是编的,但台词都是进来前傅长宁现给的,用的跟联系牢笼中的除凤衔一样的法子。
辛苦隋鸣远记了,只不过,他原本想找七辛干的——他自己太显眼了,杭天烈在灵舟上待过,很容易察觉到不对。
结果七辛根本听不懂他的暗示,隋鸣远气死了,只好另外找了个熟人。
隋鸣远功成身退,心想,接下来,就看她自己了。
眼皮子底下做手脚,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