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刻的态度对比起白日在狂狮岭已是天壤之别,盖因他自己也清楚,哪怕心里有再多不服,这位见瑜道友的实力,他也不得不承认。
见傅长宁没理他,他冷笑一声。
“觉得白日里我没回答你,要报复回来”
傅长宁看他的眼神顿时宛若在看智障。
黄泥砌墙,老旧褐色木门,地裂带天堑中映下的一线月光,以及夜色中倚门而立,纤瘦清秀的黑衣姑娘。
这一幕其实颇有意境,可惜少女的眼神实在不像是在看正常人。
徐卓有些被激怒,神识传音的内容也变得不那么好听起来。
“这个姓姚的老头难道不是对你很好你当我不知道,当时回去后,他私下里给你送了慰问礼我只是懒得计较罢了。就这样,你都不肯去劝劝他,可见也是个冷血之人。”
傅长宁传音都懒得传了,懒得浪费这点神识。
“你神识太弱,传音的内容,筑基期只要有心,是很容易捕捉到的。”
背后说人小话,这是当真不怕得罪人。
徐卓却只听见了最前边一句,他脑袋一热。
“你又有多强”
傅长宁微笑。
“比你强。”
“比如我此刻提醒你,这些人全在唱大戏,你猜,他们听不听得见”
这两句话是神识传音,徐卓悚然一惊,回头,却见几人丝毫没有反应,仍然沉浸在对姚主管的苦口婆心劝说里,对这句话一无所觉。
他们是真的听不见
他心情惊疑不定,还想再问为什么这么说,傅长宁却已经懒得理会他了。
自从突破到这个伪练气九层的状态中,她的神识就有了充足的进展,不止是神识探查范围的扩大,本身收束能力和强度同样毫不逊色。等修炼了梅花五叶,对这方面的控制就更细致了,现在只要她不想,筑基初期基本发现不了她的神识传音。
眼见戏快唱完了,她微微直起身,果不其然,那边,刘姓筑基和几个人商议过后,微微苦笑转身“不然,我们还是再想想办法,也不求全部找回来,只求能尽量弥补一些损失。正好一个时辰这才过去两刻多钟,还有时间。”
傅长宁只能道,还好一个时辰的时间够他们折腾,不然这会儿不得翻天。
其他人包括挂靠,还有商队本身的侍卫,随行看管、运输、记账人士,部分原本想着先出去想办法解毒,之后再图谋其他的人,闻言只好压下心中躁动。
反正还有时间,不必太急,若能将货物找回来一部分,自然更好。
留下孪生兄弟中的弟弟在这守着,他们于是又出去了。
既然要把货物找到,自然要先明确这些人把东西藏在哪儿,但事实上,并不好找,珍贵的货物基本都被顶头的人瓜分,进他们的储物戒指或是储物袋了。除非去庆功宴上把那些人全杀的杀、关的关他们原本打的就这个主意,可惜毒解不了,现在的人数和实力,去找人麻烦,相当于找死。
剩下的一些分散到各个家的东西倒是好搜一些,但也得万分小心。
不同于关押商队众人的地方,身处悬空山洞最后边的低矮平房,地远偏僻。前头可是这些山贼的大本营,一个不小心,就能被庆功宴上那些人给发现了。
一行人已经尽力减少动静了,但一旦动手,仍然避免不了灵气波动。
没多久,就有几人悄摸窃窃私语,紧接着要往庆功宴上去通风报信。虽然被傅长宁及时拦截,但也说明,渐渐开始有人察觉了。
这还是他们从边缘的房屋搜起的结果,等到中间,还有的好果子吃。
幸而一会儿,薇娘带回来一个好消息。
“我找到了他们一个地下仓库。”
这无异于今日到目前最好的消息了。
一行人赶忙前往,可惜仓库门口有禁制,担心强行破开禁制会引得上边的人察觉,只能又想办法回庆功宴去,套来一个禁制通行令牌。
这回被派出去的是孪生兄弟中的哥哥。
徐卓还在思考傅长宁之前的话,原本他不觉得有什么,但随着傅长宁说完,他似乎也被带跑偏了,觉得当时那一幕变得假假的起来。
但既然是做戏,那总归有个原因。这几个人不想走因为什么那不还是因为货物吗,还能是什么
他死活想不通这个关窍,这会儿又忍不住去看傅长宁,却见她神色并不好。
他没忍住,用眼神示意,怎么了
倒是记得傅长宁说过的,神识传音会被发现的话。
“感觉要玩脱了。”
神识传音回答他的同时,傅长宁自身亦在飞快思索。
她比徐卓他们多猜到很多东西。比如,这些山贼之所以没杀这些人,而是不管不顾地关着,一定是有一个重要原因。而他们既然是被人买通来劫货的,那原因就变得显而易见起来了,幕后之人的要求。
那幕后之人为什么要提这么一个要求
有两种可能。要么是这里边有人特别金贵,不能杀;要么是有物特别金贵,杀了可能就找不到了。
前者她观察了一路也没看出什么来,她心里倾向于是后者。
刘姓筑基那套什么竞争对手下黑手,她不太信,更大可能是有人要来抢这东西。而双方都默契地选择了将这事儿掩盖掉,转成一桩普通的山贼抢劫事件。
后来姚主管和刘姓筑基见上面,闹的那一出,更加佐证了她的猜测。
到那一步,她的心情已经从漫长等待,终于尘埃落定确定下来,变成了对这东西究竟是什么的好奇。
但此刻,刘姓筑基再次提出,让人去拿通行令牌,就让她的想法再次易辙。
这人就不怕玩脱了吗同样的套路,来完一次,还来一次真当那些人是傻子
不不,这人没这么蠢。所以他是有意的
可是仓库的发现明明是薇娘,他怎么会提前料到等等傅长宁错愕抬头。
薇娘正和刘姓筑基一起,站在仓库门前,眉头微蹙。
她大意了明明白日里分配的时候,薇娘就和那个商队侍卫走得近,她居然忽略了这一点。
后来薇娘私下里跟她说不好意思,说当时发现她想跟她一组了,但那个侍卫是她的熟人,她不好拒绝,委婉陈因。
她还真以为那人就是个心仪薇娘的追求者,还感慨薇娘心细如发,这都要道歉。
现在看来,傻的明明是她。
回想起来,这一路上,薇娘哪次开口,不是有意无意地在帮刘姓筑基达成目的,她居然没意识到。
傅长宁一下颇为懊恼。
既然这两人是一伙的,又故意玩脱,那目的就很明显了。仓库这边大概率不是重要角色,把人引过来,调虎离山,他们那边才好行动。
至于她们,自然就是要喂虎的那几块肉了。
傅长宁目光转冷。
这一刻,刘姓筑基坚持要她们一起进来的原因,似乎也变得清晰起来。
从一开始,她们就是被丢弃的诱饵。
不是这处仓库,也是其他,目的就是为了掩护他们找真正想找的那样东西。
孪生兄弟中的哥哥很快回来了,顺利带来了禁制的通行令牌,按照他自己所说,他是从一个练气九层的山贼身上扒下来的,这人貌似是这匪帮里管钱的人。
令牌放上去之后,仓库很快打开。一行人进入其中,果不其然,最外边堆放的,就是商队当中的货物。
此时此刻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几个人一起收,动作越快越好,能收多少是多少,部分不是商队里的东西,也一并收了进去。
刘姓筑基对此并未说什么,孪生兄弟中的哥哥以为这是默认给他们的额外的好处,美滋滋地给弟弟也收了一部分。
徐卓虽然也在跟着收,可有傅长宁之前的话悬在脑袋顶上,这会儿总觉得心口凉凉的,仿佛随时能被人一剑捅穿,丢了性命似的。
刘姓筑基看起来看不太上这些小玩意儿,收得很少,这会儿已经频频将目光看向外边。
此时距离他们进来还不过五十息。
最细心的薇娘问“怎么了吗”
刘姓筑基摇头“无事。”
过了会儿,连最粗枝大叶的孪生兄弟中的哥哥也看出他的心不在焉了,“刘老是还有什么事吗”
刘姓筑基顿了顿,方才道“我还是想回宴上去一趟,看能不能把那个戒指拿到手。”
“哦哦。”他明白了,说白了,不死心,还想再试试。
他看了看四周,这还有好多东西呢,有些或许筑基期看不上,可他们看得上。
“那您去吧,我们在这就可以了。”
刘姓筑基仍不放心,“光你们在这,行吗”
薇娘笑道“没事的,搜刮宝库,哪有累的。”
寻常时候,徐卓肯定要附和一下这话的,但这会儿,他心中的不对劲感越来越强烈,第六感让他浑身鸡皮疙瘩狂跳,明明东西越收越多,手却越收越软,实在没有心力去附和。
“那我走了,你们也速战速决。”刘姓筑基说完,不再犹豫,向外走去。
此时距离他们进来仓库,不过百二十息。
他离开不到二十息,傅长宁直接动手,向薇娘攻去。徐卓反应很快,紧随其后,两人一起将薇娘放倒,此时,孪生兄弟中的哥哥尚未反应过来。
两人也不等他反应过来,直接拉着人跑了出去。
傅长宁有自己的事,没时间再给他们解释清楚“怕死的话,能走多远走多远。心魔誓不用怕,那个蜃女珠骗你们的。”
归元宗也有蜃女珠,应星儿就有一颗。据她自己所说,她花了大价钱买的。蜃气根本没那么快用光。
她本意是想着刘姓筑基用这点诈她们,那她借此摆脱心魔誓自然也没问题。现在看来,这人大概笃定了她们会死,立下心魔誓的时候,根本没在怕的。
留下风中凌乱的两人,傅长宁跑了。
此时,庆功宴上,后知后觉意识到通行令牌不见的人,终于将这事儿告诉了上头的大当家二当家。一行人风风火火赶来,看到的只有人去楼空的仓库。
为了避免被这些人发觉线索,薇娘也被移了出去,这会儿仓库里只有洗劫一空的空地。
大当家二当家暴怒,很快,夜色中,整个悬空山洞都开始行动起来。
意识到危险的弟弟将看守的人拖走,自己也藏了起来,其他人则用绳子把自己重新绑好,又坐回原位,装成虚弱的样子。
来巡查的人分不清门口的人是擅离职守,还是刚刚察觉动静被调走了,见这边一个没少,想到上头的人吩咐这边的人不能动,恶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大门一甩,离开了。
此时的傅长宁则跟在东躲西藏的刘姓筑基身后,不过她很快发现了,这人东翻西翻的,似乎也不知道东西在哪,只是能万分肯定不在仓库。
这么肯定,会让她很怀疑啊
比如,东西本身不在货物里边,而是随身带着什么的。
在发现这个人开始翻箱倒柜地翻衣物的时候,傅长宁的这个想法达到了顶峰。
如果是被换下来的衣物的话,傅长宁想到了一个地方。
那座正中心的房子,周围的小溪。
修士不事农桑,但她最清楚不过了,在凡界,这种小溪天然就是浣洗衣物的最好去处。
这山洞中是修士凡人混居,很显然,从事日常劳作和杂务的都是那些凡人。若是这些人觉得商队中人的衣物材质用料好,想留下来的话,第一去处,不言而喻。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