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弦拂袖扔出一个纳影珠, 那食人宅子的一幕幕出现在叶湛等人面前。
一点点看完……叶湛面上血色尽褪。
沈清弦的声音从大殿传来, 遥远却清晰:“那孙景元可是子午观之人?”
叶湛跪伏在地, 声音满是羞愧:“是!”
程静不禁有些着急……
其实孙景元也不算是子午观的真正门人,他修行时便是记名弟子, 后因路子不正还被开除观籍……
不过这事和子午观的确脱不了干系,但是也要稍加辩解啊, 如此这般……
沈清弦反而挺满意叶湛这态度。
他这徒孙的性格,他也是知晓一二的。
严肃执着。
因为尊师重道所以对他甚是敬仰, 也正是有这品格在, 因此心性不差,行事光明磊落, 坦坦荡荡,比曾子良强上数倍不止。
但也有致命的缺点。
太过公正乃至死板,对自我要求严格, 对门人要求也严格, 可是却不谙御下之道。
沈清弦低声道:“都进来吧。”
六人齐声应下,全都低着头一步一步小心走进大殿。
惹得尊主如此生气,他们诚惶诚恐。
一进到乾听殿, 叶湛立马跪下。
沈清弦走向他:“起来。”
叶湛声音剧颤:“罪子不敢!”
沈清弦问他:“何罪之有?”
叶湛道:“身为子午观掌门却纵容这种恶事诋毁天道!”
沈清弦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纵容?”
叶湛额间冷汗直流:“一叶障目,已是纵容。”
沈清弦冷笑了一声。
叶湛满目死灰:“尊主,弟子不肖,愿自请坠仙崖!”
坠仙崖是天堑, 从那儿跃下,纵是神仙也难逃一死。
沈清弦笑了:“你一跃而下倒是轻省, 子午观呢?让它改作吃人观?”
叶湛哑然,没脸抬头。
沈清弦低斥一声:“起来。”
叶湛顿时感觉到一股磅礴雄厚之力,扶着他站了起来。
沈清弦就在他面前……清风绕雪,净尘绝世,对比之下,叶湛越发自惭形愧,悔恨不堪。
沈清弦的声音清清冷冷的:“收起你那窝囊念头,回去好好整治一番子午观。”
说着他看向了其他五人,继续道,“身为掌门,你们肩负重任,修为高了又怎样?悟性强又如何?连门内秩序都管不明白,何来大道!”
六人垂首,一个个大气不敢出一声。
沈清弦继续说道:“叶湛,限你七日内查明此事,给我个齐整交代,至于惩罚,七日后再来领吧。”
叶湛沉声应下。
沈清弦又扫了眼其他人,沉声道:“子午观的事不会是个例,诸位引以为戒,回去自查!。”
说着他拂袖,将这六人都送了出去。
山下。
叶湛身形摇晃,程静连忙扶住了他。
叶湛摇摇头,声音里满是憔悴:“……我让尊主失望了。”
他这一生叹息让其余五人都听得于心不忍
可事实上叶湛就是错了。
哪怕有无数的理由可以把他摘出来,但是错了就是错了。
若非他御下不严,若非他疏忽失察,怎能发生这样丧尽天良的恶事。
那些枉死的小童,那些孺慕子午观之名,前来诚心求道的孩子怎该遭受此等可怖之事!
想到这里,叶湛恨不能以死谢罪。
程静安抚他道:“你莫要入了心魔,尊主是希望你历经此事后能更好的周全门人!”
曾子良也说道:“师兄,切莫再负了尊主期望。”
听到这些,叶湛总算振作起来,眸中才算是有了些生机。
忽然间,一道霞光自万秀山上腾空而起,六人纷纷转头,皆目瞪口呆。
叶湛喃喃道:“这是……”
程静接道:“……大乘普世。”
世间未能成圣的生灵是要进入轮回的,含恨惨死之人往往灵魂不净,怨念不散,觊觎报仇。可失了神智的魂魄又哪知道谁是仇人谁是无辜的?肆意作恶的下场是魂飞魄散。
那些小童本就无辜,可死得实在太惨,心怀怨念之下魂魄正徘徊不散。若是犯了恶事,最终落得个烟消云散,也实在让人心疼。
大乘普世在天道只有四人能用,三圣和涟华尊主。
而沈清弦用出来效果最佳,甚至能让活着的人也心情平静,远离魔障。
看到此术,叶湛终是热泪盈眶。
沈清弦在给他收拾烂摊子,在为他积德除业!
尊主甚至怕他被心魔绕身,将大乘普世也落到了他的心间。
“弟子不肖……”叶湛老泪纵横,“弟子不肖啊!”
其他五人也是叹息不止。
三个时辰后,霞光散尽,万秀山又恢复了仙风缥缈的姿态。
用了如此比神之术,沈清弦面不改色,没有丝毫疲倦之态。
他能解决这一次,却不能解决千百次,只愿叶湛等人能担负起重责,护好门人,还天道乐土。
罪孽是消不掉的,从源头掐死才是正理。
沈清弦习惯在午时喝茶,不是身体需要,纯粹个人喜好。
万秀山上有绝佳灵茶,丰盈纯美,入口丝柔顺滑,清香沁鼻。
往日里沈清弦还挺享受这闲暇的午后时光。
如今……少了个泡茶人,竟无聊了许多。
灵茶比红茶纯却没它美。
万秀山比子午观美却没它舒适。
沈清弦脑袋里满是那个红眸男子……
真好看,殷红长发、鲜红双眸、禁忌的血印,完美的躯体。
嗯……沈清弦颇为欣慰,觉得自己离情劫又进了一步!
情嘛,要喜欢对方,思念对方……
他已经做到两样了,看来天梯修复之路指日可待。
玉简:“……”大佬啊!不是这样的啊!你喜欢的是对方的头发眼睛和禁印,思念的也是对方的头发眼睛和禁印,这……这不对啊!
可怜玉简不敢说……他还是很怕死的。
沈清弦心情好了许多,努力让自己多想了一会儿顾见深。
想着想着,他又思念子午观小屋里的装修,思念镶着红宝石的贵妃榻、金线闪烁的床帏还有大红喜被……
玉简:看吧看吧!你已经不想顾见深了啊主人!
越想沈清弦越嫌弃万秀山……
亏了万秀山不知道,要不然一准哭晕过去。
它堂堂第一仙山,什么时候被人嫌弃过!
果然还是联系一下顾见深吧,沈清弦得出了最终结论。
毕竟他还有好多任务没完成呢,敲打完叶湛等人,他也该去忙自己的事了。
走了!
心思刚动,他就看到玉简闪了下。
有任务了?沈清弦薄唇微扬,竟觉得这玉简挺识相。
这会儿发布一个让他去见顾见深的任务真是再好不过了。
正这么想着他看到了玉简上的字。
笑容逐渐消失,沈清弦想毁玉灭简。
玉简好怕,可还是要履行职责!
“其十七,给顾见深飞鸽传书。”
飞什么鸽?传什么书?玉简你是个傻子吗?
玉简:拜拜再见我有急事先走一步……啊……(熄火)
这任务实在脑残,倒不是说修真界就没有飞鸽传书了,其实也是有的,只不过那是小弟子们才会干的事,而且大多是向凡人父母那儿传家信。
到了沈清弦这种级别,哪里还用飞鸽传书?他神识一散,顾见深在天涯海角也得好好听他说话。
可眼下,他为了完成这个任务,还得去找只飞鸽,还得一路护着它,小心它被老鹰吃了,更要小心被人拦截,还要担心他穿不穿得过各地的结界护罩。
实在麻烦!
但这是个实打实的任务,不做岂不浪费掉一块砖?
……为了天梯,麻烦些也没什么。
沈清弦找了曾子良。
曾子良正在那儿心惊胆战地搞门内大肃清。
他可以保证他的无方宗里肯定没有那种丧尽天良的恶事,但是一般小恶恐怕比别人家多了去了。
比如上行下贿,再比如倚强凌弱,再再比如私吞秘宝……
总之这些他以前睁只眼闭只眼的事,现在全都要一一清理,一个都不准出现!
尊主神威,他怕得很!
沈清弦一找他,他立马怂了,完了……难道是哪个逆徒犯下大事了?
他诚惶诚恐,当着自己的徒弟的面都快遥遥给万秀山跪下了。
沈清弦却只说道:“帮我找几只鸽子。”
鸽子?老曾一脸懵逼。
沈清弦想了下道:“ 要体型强壮,尾羽修长,常年飞行的鸽子。”虽然这样要求了也没什么用处,但总好过来个老弱病残。
曾子良半晌才回过神来,竟然真是鸽子,而不是割了他!
他赶紧应下:“弟子领命!”
曾子良连忙对身边的弟子说:“找鸽子,快去给我找个又肥又美的大鸽子!”
弟子们一脸懵逼:师尊辟谷已久,怎么就想起要吃鸽子了?话说吃鸽子的话,不该选择乳鸽吗?
他的小徒弟小声提醒:“师尊,鸽子的话,烤乳鸽最好吃。”说着他自己都要流哈喇子了。
曾子良:“……”
难道尊主大人竟然是要吃烤鸽子?
他稍微脑补了一下,顿觉天崩地裂!不可能的,不存在的,他们的尊主大人怎会食这种凡夫俗物?
那要鸽子干嘛?
难不成是要飞鸽传书?
开什么玩笑!尊主大人神识一散,谁能听不到他的传音入密?怎么可能会用如此低等的传信手段?
不是烤乳鸽又不是飞鸽传书,那是要来干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