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益——伯益——”
公子伯益在睡梦中隐约听到友人呼唤,睁开双眼,发现天光已经大亮,而自己居然赤身躺在纤羽轩的木榻上。
昨夜何时入睡,又是如何回到纤羽轩的,他的脑海中竟然没有一丝印象。
“伯益——伯益——”
这时,呼唤声又在耳边响起,他猛地坐起身环顾四周,却阒无人迹。
不知为何,伯益突然感到惶惶不安,眼前熟悉的一切变得那么陌生,好像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他急忙穿好衣服,双手用力去揪耳朵,想让自己清醒一些。可能是刚睡醒的缘故,他的脑袋很是迟钝,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伯益躲在门后等了一会儿,那个奇怪的叫声却不再出现,心想也许是出现幻听也说不定,于是他走出房门,叫道:“阿芸!”
阿芸是负责伯益起居的女官,夜间便住在纤羽轩的外堂,平时一呼即至,今日却未见回应。伯益走到外堂,发现堂内灶火熊熊,上面架着陶釜,釜里不知是药还是茶,咕嘟咕嘟冒着泡,然而却不见阿芸的身影。
“阿芸!阿芸!”伯益又高声叫了两声,而回应他的仍是一片死寂。
这个时候能去哪儿?莫非是母后急唤?伯益只觉得胸中有一股郁结之气,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憋得他很是难受,不知不觉向碧霞宫方向走去。
伯益越走越觉得奇怪,为何路上不见一个人影?不仅看不到宫女往来,甚至连平日在固定地点守卫的金甲武士也不见了。
难道宫中发生了重大变故?公子伯益一想及此,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果然,碧霞宫门前的金甲卫士也消失了。伯益疾步冲进宫中,直奔王后的寝室,皋陶王原在这里养伤,此时却空无一人。木榻上锦衾凌乱,伯益以手探之,余温尚在!
“父王!母后!”伯益大叫着在碧霞宫中四处游走,空旷的宫殿里却只有他的声音回荡,“父王——母后——”
伯益冲出碧霞宫,向瀛合奔去!他先来到议政堂,王公大臣和氏族首领们昨日尚在这里召开联盟大会,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针锋相对,如今却人去楼空,伯益站在大堂正中,好似已历千年孤寂!
他跑上瀛台的二楼,空无一人,再跑上三楼,依然空无一人!他走到栏边的平台之上,俯望宫城,发现目光所到之处,竟然没有一个人影!
偌大的宫城之中,只剩下他一人了。不!整个王城之中,也只剩他一人了!此时,他的心中已经没有了恐惧,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绝望!
“父王!母后!”公子伯益大叫一声,正欲向楼下跳去,突然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
“伯益——伯益——”正是那个将自己从梦中唤醒的声音。
伯益心中一凛,暗自想道:“不错,正是这个妖怪一夜间将偃城之人悉数掳走,现在又来掳我,也罢,随他而去,或许还可以见到父王和母后。”
想到这里,伯益循声望去,只见瀛台下面果然站了一个人,正在向自己挥手。他感觉那人似曾相识,只是此人若隐若现,一时间难以辨识。
“你究竟是何方妖孽,将我父王、母后及全城百姓掳到哪里去了?”公子伯益大声质问。
然而,那人却并不答话,只是站在那里仰头看着伯益。伯益气极,随手拿起父王宴乐时所用的器皿去砸他,可是却总也砸不中。
正当伯益摘下父王的宝剑,准备下楼一战时,奇怪的事发生了。楼下那人正在随风而长,当他长到瀛台的一半高时,伯益终于看清楚了,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兄长公子费!
“兄长!”伯益一时间忘了眼前的危机,大叫着想要扑到公子费怀中哭诉。
然而,公子费并不理会他,仍然在随风而长,一直长到了三丈多高,几乎与瀛台一样高大。伯益看到,这个巨人的眼珠比车轮还大,眉毛比宝剑还长,耳朵像两扇城门,手臂如同百年树干一般粗壮。
巨人将脑袋凑到伯益面前,歪着脖子看着他,嘴角却在不停地渗着血水。这时,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这个怪物是自己的兄长了,举着宝剑不由自主地向后退缩。
突然,巨人探手进入瀛台,将伯益抓在手中。伯益的身子被牢牢缚住,无论如何挣扎也动弹不得,慌乱中手中的宝剑不小心将自己的肚子划破,血水顺着巨人的手缝渗了出来。
巨人目光呆滞,将伯益举到面前,又看了一会儿,突然张开血盆大口,将伯益连同宝剑一同塞到自己嘴里!
“母后!”伯益大叫一声,从木榻上翻身滚落。
“伯益——伯益——”姑莱王后见儿子掉在地上,急忙上前搀扶。
伯益睁开眼睛,发现母后正关切地看着自己,张口便道:“母后,这里难道是幽冥国吗?”
王后见伯益无恙,松了一口气,微笑道:“益儿又做噩梦了,这明明是碧霞宫,怎么会是幽冥国?”
这时,阿芸在一旁突然探过头来,笑道:“公子梦中说胡话,可把人吓坏了,王后唤了几次也唤不醒呢。”
伯益的意识渐渐清醒了,发现自己果然是在碧霞宫的前殿,心中想到,原来梦中听到的呼唤是母后的声音。
昨日,阜陶王为了稳住氏族首领们,请风大师将自己周身大穴暂时封住,结果蛊气反攻,伤及内脏,一时口吐黑血昏厥过去,经大师一番竭力救治,方才脱离险境。
伯益一直守在父王身边,由于精神太过紧张,加上连日劳顿,一听说父王脱险,不知不觉便在父王身旁沉沉睡去,等王后处理完前朝政事回到碧霞宫,才将他移至前殿。不料,伯益一觉睡到了次日午后。
“益儿,给母后说说,刚才梦到什么了?”王后一边帮伯益穿衣,一边问道。
伯益道:“母后,我又梦到兄长了。”
王后的笑意在脸上僵住了,回头对阿芸等人道:“你们都下去吧。”
众人走后,伯益才将梦中的情形向王后讲了一遍,道:“母后,不知为何,孩儿近日梦境皆如实境,醒后细思恍如隔世。”
王后安慰道:“定是伯益思念兄长,故有此梦。”
伯益道:“不,母后,或许是兄长想对孩儿有所警示,故托梦以言之。前日,孩儿梦到兄长飞头,莫不是要我提防其头吗?孩儿不解其意,方令父王为头中蛊蛇所伤。”
“胡说!”王后突然脸色一沉,斥道,“费儿如有警示,为何不直接找你父王?此事不可再提。”
伯益见母后生气,知道她是担心自己惹祸上身,便不再多言。
过了片刻,伯益问道:“母后,娇儿有消息了吗?”算起来,女娇离城已有三日,吉光也该有消息回来了。
不料,王后却道:“没有。不过女娇曾得女戚真传,身怀异能,常人不能伤,倒不必为她劳心。母后如今最担忧的却是益儿你,大王为蛊毒所伤,而你又羽翼未丰,一旦发生变故,那些氏族首领必先对你下手,以便斩草除根。”说到此处,王后拉起伯益的手,眼中不禁泛起泪光。
伯益将另一只手搭在母后手上,感受着世间最暖心的温度,说道:“母后不必为我担心,益儿自有全命之法。”顿了一下,他又说道:“益儿有一事要与母后相商。据那位风大师所言,父王所中之蛊,非青丘山九尾狐不能除,孩儿请求南往大荒之青丘,为父王捉那九尾妖狐。”
王后闻听此言,先是一惊,后又一喜,说道:“益儿能有此心,母后甚是欣慰,可是如今你父王卧床,为人子者当侍奉榻边,不应远行,可派伏豹将军带领骁勇之士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