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能来,楚燃说不感意外,也是假的。但如今的他甚会藏匿心思,脸上丝毫没有出现其他官员的那副异样表情。
医师大夫们开始激烈的学术探讨,官员一一记录在册,楚燃退居一旁,他若在,这些医师仿佛如同鱼儿进了网,燕儿束了脚,说一句话都费劲,更别说畅所欲言了。
只是人们或许都忘了,坊间传闻终究只是坊间传闻,人,当然要处一处,才知好与坏…
…
“你和他甚是相像”
说这话的正是壹草堂堂主易鹤,一袭黑色锦袍,五官雕刻分明,可身子里却透着几分憔悴与悲悯。
易鹤轻轻的摩挲着手里的白玉扇,“抱歉,楚大人,一时念起故人”
“早就听闻壹草堂堂主,气度不凡,初次见面,名不虚传”
楚燃又何尝不念,得知自己的兄长殒命于边塞,甚至还成了官场上那些提不起剑,拉不开工的世俗小辈之间的笑谈,他愤怒至极。
所以他下定决心要尽快从柳大将军手里夺得来年的领兵权。为兄长复仇。
如今透着一股强大坚韧之力的楚燃,易鹤愿帮,他是楚熠的弟弟,也等同于是自己的弟弟。
这一场探讨争论一直持续了三四个时辰,才初见结果。
“楚大人,留步,送到这即可,前方危险重重,请大人务必珍重”易鹤深深行礼,似有说不完的嘱托要从眸子里溢出,最终却又什么也没说。
目送易鹤车驾离开,这半日相处,楚燃看得出,兄长与易堂主之间当是情深义重。否则这易堂主不会临别时恍惚之间把他当成了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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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国与北塞对抗了数年,打了几辈子,可能连这些将士们自己也记不清了,到底打了多久
因为距离太过遥远,京都城的人们自然不知这边塞的苦,正是因为这苦看不清摸不到,这儿的人才可以油光满面,容光焕发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但凡看过辽阔静谧的边塞变的荒芜,野蛮,风里夹着的是血腥气,裹挟着的是断崖的低吼呻吟,谁还会去诋毁一门忠烈的勇?谁还会低看瞎了眼,断了臂的将士?
每年的秋末至春初,边塞最寒冷也是最危险的时间,京都都会重新布防一次,换防一次,这是京都最有名望的将相之家向皇帝请来的旨意。
有人说这是献媚,有人说这是为了掌管精锐雄狮。但只有历代的楚家人自己清楚,不将这疲惫不堪的将领们换下,不让他们回家见见亲人,活着的也好,走了的也好,不让他们看看太平,看看寻常百姓家升起的烟火,他们会绝望,他们会发了疯似的战斗,会不惜所有的和敌人同归于尽。
但,不论何时,活下去,才有希望
…
楚平山,一个说惯了世间最狠辣最尖酸最刻薄字眼的父亲,靠着一张夺人命的嘴逼走了楚燃,如今又是靠着一张嘴逼着他就范。
楚熠的陨落,让楚燃这轻狂逆子,甘愿接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为的只是一个披上铠甲为兄报仇的机会。
也是这样的人生转折令楚燃意识到,重新踏回楚府的那一刻,家族,兴盛,荣誉,绵延,楚熠曾一肩担下的所有也终将与他这一生割舍不开了。
有些责任,是你的,终生都将是你的,躲不掉,也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