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她以为不会和对方再见面,所以才报了自己的真名,但这是非常疏忽的表现,她当时根本没有防备的意识。
要是克雷顿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大发雷霆的。
“爱丽丝,她是你认识的人?”
更多的女孩围了过来,唐娜对这些陌生人的审视无动于衷,她打心底觉得她们不是一路人。
这个年纪的人大多对情绪敏感,察觉到她冷淡的态度,没一会儿,周围的人就失去了对她的好奇,大多数都走了,只有两个人还在她的旁边。
一个是爱丽丝,另一个红发女孩则是她第一次见。
“我、爱丽丝还有你都是一个宿舍的,我叫兰特·亚希尔。”那个陌生的女孩说,她伸出手,要和唐娜握手。
唐娜看了看她的手,把手伸过去。
“很高兴认识你,兰特小姐,可我还没说我住在哪个宿舍。”
“空着的宿舍并不多,负责巡夜的皮法尔太太说下一个新生会补进我们的宿舍。”兰特说,爱丽丝在旁边点头:“我知道你有点怕生,新生刚进来都这样。”
唐娜不动声色,但在内心反驳回去。
“关于这个学校的规矩,你可以随时问我们,不过现在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唐娜问。
兰特看着已经变得空荡荡的教室,平静地告诉她:“吃晚餐。”
木质托盘上是两片非常瘦小的面包,一片同样小的薄煎肉,一个煮鸡蛋——小的像鹌鹑蛋,还有一小碗蔬菜汤。
自唐娜端着托盘回到位子上后,就一直脸色惨淡地盯着这些东西,蜡烛的火光让食物的阴影在盘子里窜动着,好像蠕虫一样。
一个有120磅重的姑娘是无论如何不可能靠这么点食物维生的。
“只有这么点吗?”她绝望地问兰特和爱丽丝,她以为院长对克雷顿说的食物节制不该是这样。
这不是节制,这是绝食。
“是的,很遗憾,这对于一位公主而言确实不够丰盛。”爱丽丝认真地说,她还在惦记仙境中的那次相遇。
兰特也严肃地点头:“你要靠这些食物撑过接下去的四个小时,所以尽量减少运动吧。”
“我认为这不是运动的问题。”唐娜的声音好像死人的最后一口气。
克拉拉!她需要克拉拉!
如果克拉拉今天不来帮她偷食物,她就完蛋了!
看她的样子,兰特叹了口气:“如果还不够,回到宿舍后我会再想想办法。”
唐娜悲伤地应了一声,她从未有过的细嚼慢咽,好像她咀嚼得越久,能到胃里的食物就越多似的。
晚餐后,教师带她们祷告了一会儿,便让她们自由活动了。
兰特带唐娜·贝略和爱丽丝回到宿舍,一进门,爱丽丝又缠住唐娜,饥饿没有泯灭她的求知欲:“我们还能去此方国吗?”
“去不了了。”唐娜无精打采地说:“那里没有你想象得美好。”
兰特背对着她们翻包,听到她们的话也有些疑惑。
“什么是此方国?”
“一个不存在的国家,我和爱丽丝研究剧本的时候编出来的。”唐娜说着,轻轻掐了一下爱丽丝的手:“它本该是个秘密,我不想和别人讨论这个剧本,因为它还没有完成。”
爱丽丝终于明白她的意思,闭口不谈,但不知为何,她看起来更高兴了。
兰特找了一会儿,终于找出了一包饼干,她拿出几块递给唐娜,小女巫珍重地吃掉了。
“我会报答你的。”唐娜说。
“只是几块饼干而已。”兰特摇了摇头,她觉得这个新生怪怪的。
解决了肚皮问题,负责夜间管理的皮法尔太太忽然上门,把唐娜带了出去测量身体尺寸,以便订做制服。
等她回来后已经是身心俱疲,和兰特、爱丽丝在油灯的光芒中聊了一会儿天,两个老学生告诉她关于这个学校的日常课程安排,还有不同老师厌恶的禁忌事项,只是还未说完就到了睡觉的时间。
打铃之后,所有的宿舍都安静下来,同时熄灯。
皮法尔太太提着油灯在门外的走廊巡逻,当门缝里透进光,女孩们就闭口不言,当光芒远去,她们又开始在黑暗中小声说话。
唐娜焦躁起来,她一直在等待,但克拉拉还是没有来。
但她的时间已经要到了。
“对了,我有一件事要跟你们说。”她不得已说。“我睡觉的时候不喜欢开窗,也不喜欢开门。”
兰特的声音轻轻传来:“当然,现在是冬天,开窗冷的要命。”
“我一年四季都这样。”
“最冷和最热的月份都放假。”爱丽丝说。
唐娜放心了。
她向室友道了一声晚安,随后闭上眼睛,任凭意识在黑暗中逐渐沉沦。
当她的精神陷入最极致的寂静,不知过了多久,混沌漆黑的空间忽然爆炸似的翻涌,展现出截然不同的多彩反面,沉寂的精神瞬间恢复成相反的极致清醒。
她感应到无数活动的颜色线条在重组,形成一副逼真无比的画面。
不符合当前季节的鲜艳绿色在山谷和平原间蔓延,溪流打击鹅卵石的声音是自然最美妙的乐器,鸟儿和松鼠在枝头好奇地俯瞰下方,许多的少年少女正在草地上互相追逐嬉戏,或者歌唱舞蹈。
这是一片永远处于春天的土地。
唐娜无形的意识投入其中,重新感受到了双脚踏地的感觉。
这里就是以隐秘著称的巫师圣地布拉科拉——多恩的乡野巫师的发源地。
从来没有人能找到它在现实中的位置,就连在这里学习过的巫师也不能,他们只能在梦中抵达这里,还有各种守护咒阻止他们说出布拉科拉的秘密,这也是为什么她的母亲始终不能找到那个教导她的巫师的缘故。
在这里的人并不都是巫师,布拉科拉的校长法缇娅喜欢心灵纯洁的少年少女,即使他们不愿意学习巫术,也能在晚上受到感召,进入这里彻夜游乐。
但只要超过十六岁,这里就不再对他们开放。
唐娜只剩下最后一年了。
她快步从那些不思进取的少年人们身边走过,径直向一处高坡走去,那里站着一个长着尖角的红皮肤女人。
唐娜的脚步在高坡前逐渐放缓,想到接下去要说的话,她深吸一口气,双手攥紧:“导师,我来上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