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雷顿悄然地环视了一圈,起身向栓羊的枯树走去。
“叔父?”唐娜的声音让人们又发现他了。
克雷顿停下来,尴尬地回头看他们。
朱利尔斯知道他要去干什么,从鼻腔里嗤了一声。
“怎么了?你要去做什么吗?”佩罗疑惑地问。
克雷顿几乎要忘了这老人虽然已经对他们的身份有一定了解,但他们其实还没有和他完全坦诚公布自己的身份,而此刻旁边还有一位真正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存在。
“生灵祭。”
克雷顿清了清嗓子,目光看向好奇的瑟兰妮:“我们回城的旅途是是遥远的,中间很可能会发生不测,所以我希望对林中的神灵做一次献祭,这头羊就是祭品。”
他的说辞听起来就像是某种迷信,不过这种情况也并不少见。
一些远洋的船只出航前也会购买牲畜备在船舱中,如果不幸遇上风暴,就将牲畜牵出船舱投入大海,试图用这种方式安抚狂暴的海洋中栖息的神灵。
虽然白教一直宣称这种行为是异端,但它从来也没有真正禁绝过。
所以这个解释能够服众,凡人们接受了它。
除了唐娜。
“我和你一起去。”她快乐地爬起来,好像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不必要的事。
克雷顿没有言语,很不情愿地任由她跟上来。
芭芭拉羡慕地看了他们一眼,又低头照顾锅子。
离开了这一片光源,克雷顿沉着脸牵羊朝林子深处走去,唐娜小跑着跟到他的身后。
“你是要变成狼人了吧?”
克雷顿头也不回:“我不用变成狼人就能吃它。”
“但那会弄脏衣服的。”
唐娜就等着这一刻,她迫不及待想要看看狼人的具体形态了,上一次她只看到一只爪子。
布拉科拉的书本上当然有这种怪物的插画,但那些插画的创作者——某些个几百年前的近视眼书记员,可能只是靠着他人的描述在一个懒洋洋的下午拼命赶工出来的作品是否值得信任还未可知。
她记忆中包含狼人的那一页的边角处还有穿着盔甲同人决斗的兔子形象,她到现在都没弄明白那是真的存在还是只是古老的书记员因心情随手而作。
现实中,她的叔叔只是回头瞪了她一眼,但并没有变形。
克雷顿当然不要这么做,他并不以狼人的身份为耻,但他不喜欢被当做动物园里的珍奇异兽那样参观。
所以他只是默默走到一定距离外,就把羊提起来凑到嘴边吸血,他在人形状态也已经有獠牙了。
唐娜一点儿也不失望,她依旧兴致勃勃地观察他的进食方式。
气恼的中尉自有办法,他将这只羊吸尽血后,用锐利的黑色指甲将它皮剥下充当桌布,然后在上面依次清理它的四肢肌肉和内脏,进食过程中没有一滴血或一粒肉沫落到羊皮外的草地上。
被人观察到自己在茹毛饮血是一种奇怪的感受,吃完这一餐,他用羊皮干净的部分擦了擦嘴,然后将剩下的骨头包起来扔到树上送给晚归的鸟类。
“你满意了吗?”他回身问唐娜。
少女敬畏地看着那张皮,重重点了点头。
“太优雅了。”
她自己吃饭可能都没那么文静。
“那就回去吧,我要再吃点东西,不然瑟兰妮小姐可能会起疑。”
唐娜再次跟上克雷顿的步伐:“她就算知道也不可能告发我们,为什么不告诉她真相呢?我是说,我们帮过她,她应该领情。而且我们要相处很长一阵子,要是你一直保持这副做派,想要一直瞒住她就会是件很困难的事。”
“那就试着去做这件很困难的事情。”
克雷顿没有动摇:“我都没有让夏绿蒂小姐知道这件事,她还一直是我工作中的助手呢。要是你觉得我可能会引起瑟兰妮小姐的怀疑,那你就应该帮我尽可能达到这一目的,而不是反过来试图阻止我。”
唐娜深以为然:“也是。如果您坚持这么做,我当然会帮您,不过您还是要收敛一点。”
克雷顿惊讶地指着自己。
“我?收敛什么?”
“如果您还不知道的话”唐娜深吸了口气:“黑色的尖指甲、发光的眼睛、身上的毛发味——总之您可以理解这个词、快速生长的头发和胡子、异于常人的身高”
克雷顿不得不请她暂停:“这些都有办法解释,或者避免她发现。“
他带了香水,还有剃须刀和阿托品——那是市面上用于放大瞳孔的药物,他可以用作解释眼睛特殊性的借口。
唐娜抿起嘴巴:“好吧,那就只有最后一个问题了——您会很频繁地转动头颅,我猜您是捕捉到了我们听不见的声音,所以试图转头去看,这在白天还好,但是在晚上,那么寂静,别人很快会意识到你听到的声音是他们听不到的看,您又做这个动作了!“
克雷顿没有理会她,他抬起一只手示意她安静,黄亮的眼睛紧盯着一个方向。
唐娜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但入目的还是重重叠叠的落叶树木,它们如同站立的干尸一样默哀着。
“关于这件事我们可以一会儿再说,姑娘,现在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