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晚过去,躁动的地下室也消停了。
狼人的身体不自觉地摔倒,黑色的毛发潮水般退却回皮肤下,身形也在不断缩小,直至恢复人形。
克雷顿趴了一会儿才醒来,他捂着额头,忍着身体从内而外的酸痛从地上爬起,在一片漆黑中摸索到自己的衣物穿上。
地下室的入口活门被他加了四道铁锁,以确保他失去意识的时候不会逃到地表伤人,但也将开锁的流程延长了不止四倍,克雷顿尚且颤抖的手花了半个小时才把那四把钥匙与铁锁一一对应解开。
随着光线涌入,地下室的场景被照亮。
众多从顶部垂下的铁链弯钩挂住的生肉快微微晃动,但它们的数量比起昨天白天时有显著减少,地上残余了不少狼人大快朵颐的痕迹,肉屑和血水满地都是。
克雷顿回望一眼,他注意到自己的食量不知不觉又增加了。
在昨晚,这里至少有八十磅肉进了他的肚皮。
这个可怕的数字几乎无法再隐瞒了,好在他即将搬走,用不着向房东太太和女仆解释什么。
搬家前清理食材是合情合理的。
手扶上梯子后,他脸色再次一变,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溅落在尘埃中。
阿西娜为他施加的另一种暗裔诅咒还没有消退,它只是停止蔓延,而非让出了自己的位置。
在原本正常的身体结构内野蛮生长的异类血肉会在运动时自然收缩,效果就像在血管里灌入砂砾一样可怕,每一次变形对于克雷顿而言都是折磨。
想要解决这种现象,他能想到的最好办法是停止服用长老会下发的抑制剂,让自然茁壮的狼人诅咒排挤走这个不知名的诅咒。
目前为止,他感受到了一些作用,但不多,想要用这种方式驱逐诅咒,他可能要等好几年。
必须得想办法早点解决这件事。
早餐已经为克雷顿和唐娜准备好了。
一些起司面包、香肠和牛奶,简单的早餐却有着丰富的营养。
克雷顿心不在焉地将食物送进嘴里,他昨晚已经吃得够多,而且刚才喷了过多的口腔除臭剂,这对他的味蕾造成了严重的迫害,他现在吃什么都是一股辛辣甜涩的气息。
比起自己,他更关注唐娜。
乌伦的女儿如今已经亭亭玉立了,十五岁,翠缇丝和乌伦结婚的时候也差不多是这个岁数,只比唐娜大一岁,当然,那时候乌伦也不过二十岁。
但在城市人的眼中,这样的岁数要结婚还太小,他们有充足的时间接受教育,将他们培养成一个个更出色的人。
克雷顿认为这样的观点是先进的。
“克雷顿叔叔,您是药剂师吗?”唐娜突然顶着注视看了过来。
克雷顿放下刀叉,对这个疑问感到困惑。
“不,为什么你会这么问?”
“我在那个盥盥盥洗室里的镜边壁橱里看到了很多药剂。”少女费了好大的劲才复述出这个新名词,这个词汇在乡下可没有任何的对应物,最接近它含义的“厕所”都距离居住的屋子至少一百码的位置,免得臭气被吹进屋子来。
克雷顿楞了一下,随后忍不住笑起来。
“那可不是药剂,那是我用的香水、须后水、发油还有面部按摩精油。”
唐娜对自己的叔叔肃然起敬,眼中流露出艳羡之情。
其实就在此刻,克雷顿脸上也依旧用了化妆品——胭脂纱,这玩意儿其实更多被女性所青睐,但他因为狼人诅咒,皮肤为了掩盖下方的黑色毛发而进化成相反的死人似的苍白,因此不得不用胭脂纱为自己的脸部增添些血色,免得其他人问东问西。
至于眼睛的异常,它们在白天还不算明显,只是瞳孔比一般人大不少。
市场上有含有颠茄成分的洗眼液出售,可以让人的瞳孔涣散,显得使用者更加纯洁善良,他只要谎称自己也用了该产品,就没人会多说什么。
“这都是你一个人做的吗?”唐娜追问道。
她记得那些容器上大多没有标签,根本分辨不出来它们之间的区别。
“都是。”克雷顿坦言道,他的工作让他对于香料和化学品的应用还算熟悉,他自己调配这些油膏比去百货商店划算太多。
听到他的回答,少女的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我就学不会这个。”她小声嘟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