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开始用餐的时间比昨天晚了一点,但结束的时间却和昨天一样。
“黄妈,再见。”
“明天见,阿和,就算我搬走了,我也会来找你了”
“谢谢黄妈。”
“对了。”才刚走出去没几步的黄妈却转过头对阿和说。
“据说这一片,包括你们这边也要进入拆迁范围,说是建筑过于老旧,有坍塌的风险,而且排水设施没做好,一旦下大雨就来不及排水,两者相加地基就有松软的风险,政府对这件事十分重视,划入拆迁范围的房子一个星期内就能收到拆迁款,很多人都打算在拿到钱后就搬走了。”
我在旁边听,一边听,一边点头赞同。
这话说的没错,要我我也拿到钱后马上搬走了,谁会愿意住在离马路那么近的房子里,基本上有车经过,有人稍微大声点讲话就会被吵醒,基本上只要这条街“醒了”,这条街上住的人就得醒,一年到头可能也就过年那几天全国休息的日子会安静一点。
“倒是你们,你们才搬来没多久就可能要搬走了。”黄妈继续说。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对我们来说,能在我们刚来这座城市就找到价钱合适的铺子已经是天大的好运了。”
“等你搬走的时候,记得把新地址告诉我噢。”
“一定的。”
“对于你们来说,从这栋楼里搬走也是好事儿。”
“什么?”
“噢……噢,没……没什么,我先走……走了,我……我还要去接孙子放学呢。”
“等等。”阿和伸手抓住了黄妈的手,阿和敢保证他刚刚抓住黄妈时的手劲是不足以让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发出痛苦的叫声的,但黄妈却发出了像是踩到扑兽夹的野兽一样发出凄烈的叫声。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那么大力的,抓痛你了吧?”在听到黄妈的叫声后,阿和马上松开手并道歉。
“不,我没事,也一点都不痛,只是太过突然了,我没想到你会突然抓我的手。”黄妈用另一只手摸着刚刚被阿和抓住的手,脸上浮现出一丝回味的表情。
“黄妈,你刚刚说从这里搬走都是好事是什么意思?”
“没,没什么,你就别打听了。”
“有,一定有什么,从签合同那天你在门口经过时,我就留意到你在支支吾吾什么,也是说了‘没什么’,昨天也是,但我知道你一定知道什么。”
“从那天你就注意到我了吗?不过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就让我走吧。”黄妈说,但现在并没有人抓着她的手,也没有什么东西在阻止她离开,她却说“让我走”,或许她心里想有什么人再一次阻止她走吧。
“你知道为什么每一位来店里的客人都会如婴儿般熟睡吗?其实是因为我们让来按摩的人放心,我和阿泽的师父曾经说过‘按摩其实是按心,去按摩心灵、放松人的心,只有心放松了,身体也会自然而然地放松下来’,像是胎儿在母亲的肚子里一样地放心,你不让我放心,以后就不能按摩了。”
“哎,我说,我说还不行吗。”黄妈无奈地说。
“其实啊……”黄妈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看向美容店所在的这栋楼。
虽然她看的是楼上,但我却莫名地有种她在看我的感觉,而当这种感觉出现的下一秒,我开始倒退了,退回了比二楼更高的三楼,所以时间也稍微退久了一点。
当我回到三楼时,我已经听不到黄妈说话的声音了,也不知道他们之间说了什么。
夜幕降临,当阿泽和阿和洗完澡躺在二楼的床上时,在三楼的我听到阿和说。
“你怕鬼吗?”
“你不是比我还怕鬼吗?”
“那是小时候,我现在不怕了。”
“我小时候就不怕,现在更不怕了。”
“我今天早上听黄妈说这栋楼闹鬼。”
“……”阿泽没有说话,似乎在等阿和继续说。
“要不我们试试给鬼按摩吧。”阿和说出连我这个鬼都不敢相信的话。
“怎么按?”
什么?居然还问怎么按?不应该是否决吗?
“师父说按摩最重要的是放松人的心,这你还记得吧。”
“我们每天做的不就是这件事吗?”
“我认为这句话也能理解成把人心中的‘作祟的鬼’放出来,从而达到不会去算计别人和担心被别人算计而保持时刻紧绷的‘心中无鬼’状态,变成像是还未出生、还没接触这个世界邪恶的事物的胎儿安心地在妈妈的肚子里睡觉,所以既然都是‘鬼’,那我们也能通过按摩去放松鬼,让它放弃对这个世界的邪念,从而升天。”
“有道理,那我们看不见鬼,也摸不着鬼,那怎么办?”
“那我们就做给他看,就像我们每天晚上相互按摩放松自我一样,它看到后,或许就懂了。”
懂什么啊,我不懂啊,我也不想懂。
“好。”阿泽说。
然后,他们就真的天天晚上都做给我看,从一楼的楼梯开始,到二楼门口,再到客厅、厨房、厕所、卧室……在把二楼全探索完后,他们就去了三楼,甚至阳台也去了。
阳台结束的第二天晚上,他们就又从一楼的楼梯开始了。
直到大约两个月后的拆迁令下来,他们才不得已地搬走了。
他们是这条街最后搬走的一家,在他们搬走后,这条街变得安静多了,像是和我一样死了。
虽然他们并没有让我升天,但我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