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呜~~
阴森肃杀的妖风在耳边呼啸,隐约间仿佛还夹杂着饿狼的呜咽,混沌的思绪一点点恢复清明,费布巴泰感觉到温暖湿热的触感在脸上舔舐,逐渐从昏迷中清醒。
但刚一睁开眼睛,他就看到一双散发绿光的凶残瞳眸和他四目相对。
喝!
眼皮一跳,下意识一拳轰出去,正伸舌头在他脸上舔舐的饿狼被击飞十几米,身体扭曲成诡异的角度在地上挣扎惨叫,口中涌出潺潺鲜血,吓得周围的狼群落荒而逃。
此时才发现自己被炮弹轰出的浮土掩盖,脸上还耷拉着东西,费布巴泰伸手一抹,扯下来一截滑腻腥臭的小肠。
“…………”
动作呆滞了数秒,费布巴泰从厚厚的浮土中撑起身来,迷茫的环顾四周。
借着天边最后一丝夕阳余晖,一幅地狱般的惨烈景象映入他的眼帘。
目之所至,碎裂扭曲的人体残肢遍布整个大地,破破烂烂的尸骸重叠往外延伸,一直蔓延到视线的尽头。
不远处,各种食腐动物大口大口撕扯咀嚼着,发出贪婪欢愉的呜咽,尽情享受着“大自然”恩赐的饕餮盛宴。
而它们啃噬的那些残躯是那么的熟悉,哪怕只剩下骷颅头,费布巴泰都能认出那一个个曾经的“好兄弟”。
“阿克敦……”
“安巴……”
“博西勒……”
…………
费布巴泰呆滞的环视四周,嘴里喃喃呼唤着一个个熟悉的名字,脱力似的跪倒在地。
刺鼻的血腥味、人体脏器的腥臭、蛋白质烤熟的“焦香”……各种复杂的味道冲入鼻腔,令他几欲作呕。
身体缓缓佝偻蜷缩,费布巴泰以手捂面,双肩不受控制的颤抖,发出受伤野兽般的压抑呜咽。
滚烫的泪水从他指缝中流下,头一次,费布巴泰对大汗的决定产生了怀疑。
骥州的生活虽然苦寒艰辛,但如果不反叛大旻,他们至少还能放牧打猎,安安心心过自己的日子。
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好似牲畜一般被成片成片的屠杀!
他带出来的好兄弟都是部落里的精壮啊!
如今全部死在这,他如何面对他们的父母,如何面对他们的妻女?
就在这时,风中传来了微弱的声音,费布巴泰崩溃的情绪猛然一凝,咬牙抹去眼泪,仔细侧耳倾听。
“怎么又有怪叫啊?”
“好像不是动物。”
“该不会又尸变了吧?还是说生出了厉鬼?”
“踏马的,这种战场最容易滋生鬼怪,快点清理,先洒符水,然后把尸体集中起来烧掉!”
…………
知道是玄甲军清理战场的后勤部队,费布巴泰眼中爆出怨毒仇恨的凶光,抓起地上一把扭曲的断刀,咬牙就想要发泄心中的怨恨。
但刚直起背脊,他又颓废的垂下肩膀,松开了手里的武器。
杀了这几个小兵又有什么用?
除了泄愤,连玄甲军一根毛都伤不到。
还会立刻引来敌人的高手追杀,死得毫无价值。
好不容易侥幸活下来,他不想像那些好兄弟一样曝尸荒野,还要被鹰犬啃噬……
咬紧牙关,费布巴泰大脑飞速转动,伏低身体,像只壁虎一般在地上快速蠕动爬行,朝着战场外围潜行。
收敛气息,动作尽量柔和轻缓,周围的动物都在欢快享受盛宴,没有注意到这么一大坨黑影从身边窜过。
即便注意到了它们也不会在意,食物充足到俯首可得时,就算是天敌之间也不会发生冲突。
靠着打猎锻炼出来的潜伏技巧,费布巴泰成功远离了清理部队,借着黑暗的掩护,朝着东方的大部队追去。
隐约间,他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决策,越靠近大部队越危险,但举世皆敌的孤独感催促他本能的想要和同伴汇合。
然而,随着一路前进,泪水再一次模糊了他的眼睛。
尸体、尸体、还是尸体……
留着金钱鼠尾的伏尸漫山遍野,而为了清理出道路,沿途随处可见几米高,由残肢断臂堆砌而成尸山。
一颗颗豆大的泪珠滑落脸颊,费布巴泰死死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响。
靠着传奇境超凡者的体魄,他不眠不休的赶路,当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费布巴泰身手矫健的在丛林里飞奔,但眼神却空洞失焦,仿佛一具行尸走肉。
一整晚的时间,他狂奔了数百里,但目之所至,依旧是绵延不绝的尸体,仿佛身处永无止境的无间地狱。
眼泪早已流干,费布巴泰麻木抓起一只啃噬碎肉残肢的红眼老鼠,囫囵塞进嘴里。
“吱!”
一声尖利的惨叫后,渗人的骨骼爆碎声在他嘴里炸响,伴随着咀嚼蠕动,丝丝血水从他嘴角渗下,很快被整个吞入腹中。
就这样,靠着生吃蛇虫鼠蚁,费布巴泰沿着主干道外围的山林潜行,终于在第三天追上了大部队。
但看着前方遮天蔽日的血煞大阵,他猛然惊醒,前方……是一片绝望的死地!
玄甲军已经封锁方圆数百里,只要再稍微靠近一点,他就会像是扑火的飞蛾,瞬间化作飞灰。
逐渐清醒后,费布巴泰从东方收回目光,咬紧牙关,转身向北。
他要绕过长城防线,从濛州的荒原回去!
这数万里的漫长旅途虽然凶险,但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他必须要把这次的教训带回去!
镇国公主宰的大旻,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大旻了。
曾经那只予取予求的肥美猎物,如今已经变成了一只凶猛残暴的怪物!
传说中那威压天下,统御四海的天朝上国……
似乎……回来了!
浑身打了个寒颤,费布巴泰深吸一口气,坚定的踏上回程路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