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宁寿新宫中的皇太后听到这个好消息后,乐得连嘴都合不拢了,当即就把身边两个有照顾孕妇经验的嬷嬷送到了毓庆宫里,让俩嬷嬷好好为太子妃保胎。
桂嬷嬷和苏麻喇姑也欣喜的不得了,不顾外面纷纷扬扬飘下来的鹅毛大雪,一定要撑着油纸伞,踩着铺有积雪的青石板宫道相携着去西边的慈宁宫里,给孝庄文皇后的神牌上一炷香,要亲口告诉自己主子,她老人家生前最宠爱的嫡出孙子,如今总算是有孩子了。
暖意融融的毓庆宫里,太子妃瓜尔佳氏俏脸微红地坐在雕花圈椅上,被皇贵妃亲口叮嘱着孕妇的经验,当听到前三个月内,“严禁房事”四个字后,瓜尔佳氏的脸更红了。
刚嫁到皇家没多久的四福晋乌拉那拉氏穿着一件镶嵌着白色狐狸毛的粉色冬装,俏丽的像是枝头上刚刚盛开的梅花般。
她坐在皇贵妃身旁,一口一个果脯的吃着,小圆脸的两侧脸颊被果脯撑的鼓鼓的,边听着额娘与二嫂对话,边看着二嫂脸上的表情。
瞧见瓜尔佳氏的白皙耳垂都变红了,她立刻“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对着身旁的皇贵妃说道:
“额娘,你看二嫂这都害羞了。”
瓜尔佳氏闻言,佯装生气地瞪了乌拉那拉氏一眼,笑骂道:
“我倒要看看等哪天四弟妹有身孕了,四弟妹听着姨母的孕期叮嘱事项会不会脸红”
乌拉那拉氏听到太子妃的打趣,想起她家四爷的俊脸,粉白的小圆脸唰的一下子也红了起来。
晴嫣看着俩小辈在自己跟前一个比一个羞涩,也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胤礽与胤禛的关系好,太子妃瓜尔佳氏自然也与四福晋乌拉那拉氏的关系好。
妯娌俩在历史上虽说一个看似“胜”了,一个似乎是“败”了,但在晴嫣心里,俩都是可怜人罢了。
平日里对她俩也是最宠的。
她扭头看了一眼墙角的鎏金自鸣钟,发现已经快到酉时末了,窗外的天色早已经黑漆漆的辨不出身影了,就又指了指她带来雕刻成老虎形状的暖玉,对着瓜尔佳氏叮嘱道:
“璃安,你没事儿的话就将这暖玉抱在怀里摩挲摩挲,暖玉养身子,对你和肚子里的胎儿都好。”
“姨母,我记得啦。”
瓜尔佳氏抿唇笑道。
瞧见姨母准备带着四弟妹离开了,她也小心翼翼地护着还没有显怀的肚子,站在大厅门口送别皇贵妃和四福晋。
外面的雪花飘得又急又密的。
等皇贵妃回到储秀宫后,就准备洗漱休息了。
同一时刻,与储秀宫隔着紫禁城中轴线对称的钟粹宫里却无半点儿欢声笑语。
戌时三刻,钟粹宫正殿的内室里,灯火通明,放在暖盆里的银丝炭烧的红彤彤的。
屋内如春日般,非常暖和,热气打在冰冷的玻璃窗上,给玻璃窗内侧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白雾。
荣妃穿着一身酡红色的丝质寝衣,待在这暖和的内室里,却感觉手脚冰凉,一丝热乎气都感受不到。
自打小半个时辰前,从宫人口中听到东宫太子妃有孕的消息后,马佳氏就眉头皱的紧紧的,脸上半丝喜悦都没有,双手交握地在内室的地毯上走来走去。
站在一旁的马佳老嬷嬷看着她主子一脸焦急又憋屈的模样,心里也挺不是滋味儿的。
主子为了让三阿哥后院的女人们早些生下皇长孙,前前后后费了多少心力啊,单单是那些调理身子的好药材,都不知花费了多少两银子。
更别提她主子向送子观音求皇长孙求的那个虔诚啊,一日三次地跪在蒲团上向送子观音磕头祷告。
可偏偏老天爷不作美,主子花费的这些心力全都打了水漂,三阿哥的女人们没一个开怀的,反倒是太子妃不声不响的肚子里就揣上孩子了。
瞧这闹的,还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马佳老嬷嬷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一个劲儿的在心中感叹世事无常,人算不如天算。
荣妃则用牙齿咬着下唇,紧紧攥着放在身侧的俩拳头,在心中纠结了好一会儿后,她才似乎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几步走到马佳老嬷嬷身旁,用右手半挡着嘴,在自己乳母耳边轻声吩咐了几句。
听完荣妃说的话后,马佳老嬷嬷的眼睛瞬间瞪大了,脸色也变得煞白一片,忙“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毯上,用手拽着荣妃的寝衣下摆,那手劲儿大的把寝衣都给抓皱了,又惊又怕地仰头看着马佳氏的脸低声说道:
“娘娘,咱可不能那样做啊!”
“太子的年纪现在真不算小了,万岁爷像太子这么大时,大阿哥已经立住了,太子殿下也出生了。您想想太子妃肚子里这胎得多金贵啊,怕是前朝的文武百官,后宫的太后娘娘和皇贵妃都盯着呢,万一发现咱动手了,皇上不得把咱钟粹宫给撕了”
马佳老嬷嬷嘴唇颤抖地说完这话,眼泪都跟着冲出眼眶了。
自打宫里的“定海神针”没有了,太后娘娘又不管事儿,主子在太皇太后活着时,日子过的太压抑了,瞧如今头上压得“大山”挪走了,这一天比一天疯的!
插手三阿哥的房事只是听着让人感觉有些丢人罢了,可这都是她们钟粹宫一脉自己的事情,旁的人也没法说什么。
可若是胆敢插手东宫的子嗣问题,那才真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啊!
宫里头若后妃对皇子、皇女们下手都是重罪,更别提对皇孙子,皇孙女们下手了,若是被万岁爷发现了,真是得死的不能再死了啊!
马佳氏可不知道她的乳母已经被她越来越胆大的举动给吓着了。
她发现马佳老嬷嬷跪倒在地上后,那两条腿上就像是绑了两个实心铁球般,无论她怎么往上拽都没法把自己乳母给拽起来,只好也无奈地跟着蹲下身子,目光灼灼地看着马佳老嬷嬷的双眼,着急地轻声道:
“嬷嬷,我也没说给太子妃下什么厉害药啊。”
看着马佳老嬷嬷吓得流眼泪了,马佳氏的心也慌乱地“砰砰砰”直跳,但想起那些野望,她还是强压下心中的惧怕,舔了舔嘴唇,边说边比划地压低声音道:
“我只是想让你派人去找找看,瞧瞧有没有那种能将肚子里的娃娃变成女娃娃的药,若是找到了。”
马佳氏冲着自己乳母眨了眨眼睛,又做出了一个仰头喝水的动作。
即使荣妃的话没有说完,马佳老嬷嬷也明白荣妃想要表达的意思。
这个问题的关键难道是下什么药吗
她一言难尽地望着自己这个从小奶大的主子,以前她总觉得主子是个脑袋虽笨,但心地善良的人。
如今时光流逝,她这个一直陪伴在主子身边的忠仆,也不知道主子究竟什么时候被权利迷了心窍,什么又蠢又毒的想法都能冒出来啊!
马佳老嬷嬷这一刻突然觉得心很累,她从跪变成“跪坐”,把屁股抵在脚后跟上,十分无力地给荣妃掰扯道:
“娘娘,您说这小麦种子都栽到地里了,眼看着芽都快要冒出土了,难不成世上还有哪一种神奇的药,一洒到地里,还能将小麦给变成水稻不成”
荣妃听到自己乳母这打比方说出来的话,眉头皱的更紧了,红唇也紧紧抿成了一条线。
“咱退一万步再讲,纵使这天下间真有这种秘药,您说原本好好的小麦种子,掺了药之后,等芽儿冒出土了,绿杆儿上结的又有麦粒又有稻谷的,那这究竟是麦子还是水稻啊。” 换到小婴儿身上,这究竟生出来的是男还是女啊!
荣妃听到马佳老嬷嬷这话,目光不禁闪了闪,脑海中也跟着不受控制地滑过了一个荒诞的念头,若是太子胤礽的第一个孩子就生出来了一个非男非女的怪胎,那么他这储君之位还坐的稳吗
六阿哥的手残和七阿哥的腿残的,都吓得皇上去斋宫里斋戒祈福了整整一月。
倘若大清储君生出来一个怪物,那么皇上这个急着抱大孙子的又该会如何办呢
马佳老嬷嬷怎么都没想到,她这一番苦口婆心的话,非但没能打消自己主子心中的荒谬念头,反而让马佳氏心里头更火热了,那荒谬的想法也像是淋了雨水的野草般,疯长。
荣妃瞧着马佳老嬷嬷,头上愈发稀疏的灰白色头发,以及老泪纵横的慌乱模样,她心里头有些微微堵,觉得自己乳母真是老了,胆子也跟着越来越小了。
她儿子胤祉可是未来的新君,乌雅氏死前都说了,皇上的寿命长着呢,到康熙六十一年还健在呢!
太子再好,他也熬不住在老爷子眼皮子底下做几十年的储君啊!
太子未来肯定会被废掉的,龙椅也注定是她儿子的!
等到胤祉上位了,她前面那四个夭折的可怜儿子才能跟着被追封,后世留名啊!
荣妃在心里头暗自给自己打气鼓劲儿,使出大力气将自己乳母从地毯上拽起来,而后用戴着宝石戒指的右手拍打着马佳老嬷嬷满是皱纹的手背,笑着柔声安抚道:
“嬷嬷说的对,今晚是本宫异想天开了,你年纪也大了就早些回耳房里休息吧,本宫也要早些上床睡了。”
“娘娘,您可莫要再琢磨那不靠谱的法子了,前面连着出生了四个小女娃,保不准太子妃这胎也是小格格呢,您可莫要因为这事儿,脏了您的手啊。”
马佳老嬷嬷看着荣妃改口了,心里稍稍松了口气,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打算转身离开时又不放心地拉着荣妃的手叮嘱道。
“嬷嬷,本宫知道了,你快些去耳房休息吧。”
荣妃边说边笑着将自己乳母送出内室。
等瞧见马佳老嬷嬷眼含泪花,一步三回头地彻底离开正殿大厅后。
荣妃咬了咬下唇,将一个平日里存在感极低的小太监喊过来,在小太监耳边低语了几声。
小太监边听边点头,等荣妃怀揣着躁动不安的心情,将所有的话给交代完后。
小太监就像是一只不起眼的小老鼠般,身影一晃,快速地消失在了黑乎乎的雪夜里。
……
心中念着皇长孙的荣妃今晚听到消息睡不着了。
同样做着皇长孙美梦的惠妃也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