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ript><sript>
酉时末,&bsp&bsp窗外深秋的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晴嫣看着最后一个红木雕花箱子被宫人们“咔嚓”一下上了铜锁,不由一屁股坐在大厅里的圈椅上,环视着地上像是搭积木一般横七竖八摆放着的大大小小箱子,&bsp&bsp长长舒了口气,开口笑着说道
“哎,&bsp&bsp咱这可真是一口气忙了一下午呀,&bsp&bsp连歇都没敢歇,明天还得去南三所和毓庆宫看看,小四和保成的行李被宫人们收拾的怎么样了。”
白露又细致地将地上的箱子从头到尾数了一遍,&bsp&bsp右手握着极细的毛笔对着左手里的物品清单一个一个地用笔勾画着做最后确认,确保该带的东西一件不落的都妥善地放在箱子里了。
听到坐在身后的皇贵妃发出来有气无力的话,&bsp&bsp忍不住“扑哧”一声就乐了,转过身子看着自家一脸菜色的娘娘,揶揄地笑道
“主子,您平日里力气不是大得很吗?咋今天这么容易就累了呢?”
晴嫣听出来了自己心腹大宫女的调侃,伸出胳膊拎起桌面上的紫砂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bsp&bsp边喝边无奈地对她说道
“我不是身体累,&bsp&bsp我这主要是心累,&bsp&bsp你们实在是太讲究了,&bsp&bsp看见什么都要带,若不是我拦着,&bsp&bsp怕不是整个储秀宫都要被你们给搬到马车上了。”
白露听到自家娘娘这话,嘴角勾起的弧度就更大了,她俯下身子一个一个拽了拽箱子上的铜锁,&bsp&bsp边检查着,边头也不抬地接上皇贵妃的话
“主子,这还是咱入宫后第一次出远门呢,&bsp&bsp这出门在外自然比不上在宫里头方便,您别光想着咱带的东西多,奴婢敢保证啊,其他宫里的娘娘给皇子、公主们打包的行李,也是只多不少,带的东西全了,也能在路途里过得舒服些,您是不讲究,但总不能让咱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也活得糙吧?”
听到白露姑姑叫他们了,趴在墙根处的地毯上玩儿拼图的小十三、小十四就四肢并用地慢吞吞爬到了额娘身边,一人抱了一条腿,开始张嘴打哈欠。
“呦,这是困啦?”
晴嫣将手中的茶盏给放回桌面上,弯腰将小哥俩给抱到了大腿上,看着兄弟俩的大眼睛中因为瞌睡打哈欠冒出来了一层薄薄水雾,不禁伸出右手挨个儿点了点双胞胎的小鼻尖,笑着柔声道。
“昂~”
小哥俩发出奶声奶气的鼻音,用毛茸茸的胎发蹭着皇贵妃的肩膀,就闭上眼睛往额娘怀里靠,打算睡觉了。
“先别睡呀,瞧你们俩身上脏的,走,额娘先带你们俩去洗个热水澡,再上床休息。”
晴嫣认命地搂着小哥俩从圈椅上站起来,开口招呼着安嬷嬷和吴嬷嬷打算往净房里去。
谁知几个人才刚刚走到大厅门口,两个穿着青色衣服、身量差不多高,约莫十五、六岁的小宫女就前后脚步子匆匆地走了进来。
两个小宫女一个名叫“芒种”,一个名叫“小寒”。
自从去年李嬷嬷和立夏跟着小四到南三所照顾他后,白露就观察许久,从十几个小宫女中将二人给提拔上来,特意来照顾双胞胎的。
芒种的性子活泼开朗,和白露一样都长了一张圆脸,小寒则内敛稳重,长了一张瓜子脸。
晴嫣看着两人都一副眉头紧锁、气愤不已的样子,若是小寒也就罢了,可整天笑容不断的芒种也一脸郁色的,不由纳闷地开口询问道
“怎么了?这是发生何事了?”
小寒看了一眼皇贵妃,而后恭敬地俯了俯身低声说道
“主子,咱怕是大后天没法按时启程了,十阿哥下午的时候在永寿宫正殿大厅里不慎将脑袋撞在椅背上,伤到了头,如今还昏迷不醒呢。”
“什么?怎么会这样?永寿宫的宫人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晴嫣闻言霎时间门就急了,小十才两岁出头,还是个刚刚开始启蒙的小奶团子,脑袋多重要啊,一不小心磕到脑干这种要命的部位那可是要夭折的啊!
趴在额娘左肩膀上的小十三听到额娘突然提高的声音,不禁扇动了两下眼睫毛慢慢睁开了眼睛,转过毛茸茸的小脑袋看向说话的小寒。
站在一堆箱子旁的白露也忙将手里的毛笔和物品清单放在了黄花梨木的桌子上,快步走到了皇贵妃身边。
晴嫣看着小十三被吵醒了,正想说点儿什么,性子直接的芒种,一张圆脸气得红彤彤的,忍不住快人快语地说道
“主子,您这回可是想错了。”
“十阿哥受伤可不是因为宫人们看顾不小心,是被钮祜禄贵妃给害的。奴婢听到的消息是,钮祜禄贵妃想要出宫后将十阿哥托付给皇太后照顾,可十阿哥想要和九阿哥一起坐到咱的马车上,因为母子俩的意见不合,钮祜禄贵妃就被惹得大动肝火,伸出胳膊抓住十阿哥就按在椅子上‘啪啪啪’地往屁股上招呼,十阿哥的奶嬷嬷还在劝阻的过程中,被钮祜禄贵妃伸手用指甲套刮花了脸,当场见了血,十阿哥也因此被吓得不小心撞到了椅背上,磕伤脑袋昏迷了。”
“钮祜禄·明雅这又是在发什么疯啊!”
晴嫣听完芒种的话,眉头也跟着皱了皱,才明白两个人为什么会这般气愤了,自己简直是无辜被牵连啊!
她头疼不已地将怀里的兄弟俩塞到了身后的吴嬷嬷、安嬷嬷怀里,吩咐两个人带着小哥俩去净房里沐浴,随后就带着白露抬起腿迈过门槛匆匆往外走。
等到主仆二人沿着宫道,快步来到南面的永寿宫后,一进入正殿大厅就傻眼儿了。
上次小十发高热的时候,这里就乱糟糟的,如今好似场景再现一般,整个大厅都像是菜市场般混乱极了,地面上一片狼藉,宫女、太监、嬷嬷们不去收拾反而都像是鹌鹑一般,缩着脖子,低着头跪在地上。
地面上碎瓷片、茶水、破手绢儿、玻璃渣简直连块能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晴嫣摩挲着手指绕开地上的宫人们,挑拣着干净的地方径直往小十的房间门走。
才走到门口,脸色阴沉、闭着眼睛坐在紧挨着北墙雕花椅子上的康熙就闯入了她的视线。
身穿着一件玫红色用金线绣着大朵昙花的小钮祜禄氏,正背对着门口,跪在康熙身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头上梳着精致的小两把头也早就松散开了,好几缕黑发垂到了白皙的脖颈处。
晴嫣上次来看生病的小十时,还能从康熙身上感受到他毫不掩饰表现出来的对小钮祜禄氏满腔的怒火,而这次他却像是把钮祜禄·明雅给当成了空气一般,任凭钮祜禄贵妃怎么声音凄婉地抓着他明黄色的龙袍下摆哀求,康熙都没有回给她一个眼神。
一时之间门分辨不出来这两个人究竟是在干什么,晴嫣又往前走了两步,扭头往右边瞅了一眼,看见小十果然脸色苍白、闭着眼睛静静躺在床上。
张太医正坐在床边,手里拿着细口白瓷瓶给小十青紫红肿的额头上涂药,身穿了一袭蓝色衣服,一副奶嬷嬷打扮的年轻妇人,正神色紧张地望着床上的小奶团子。
她的右半张脸上草草地用白纱布包扎了一下,下巴上还有明显的红色,俨然是血迹干涸在上面还没来得及擦干净。
将这些情景全部看在眼里,晴嫣就明白芒种说的消息应该**不离十都是正确的,朝着康熙微微俯身行礼道
“臣妾给皇上请安。”
康熙听到熟悉的女声立马就睁开了细长的丹凤眼,小钮祜禄氏也随即转过头,用愤恨的红彤彤眼神死死地盯着站在门口处的皇贵妃。
晴嫣看到小钮祜禄氏这回是连装都不打算装了,直接用一副恨不得要吃自己肉、喝自己血的狠厉眼神盯着自己,眉头就皱的更厉害,实在是想不通自己何德何能可以把她得罪成这样。
下一瞬,从圈椅上站起身的康熙就出声解答了她的疑惑
“嫣儿,你来的正好,小钮祜禄氏为母不慈,朕不打算让她抚养小十了,等到张太医给小十上完药,包扎好伤口后,你就把他抱到储秀宫里和小十三、小十四放在一块儿养吧。”
康熙的语气稀疏平常,但这内容却好似一道惊雷一样,把站在门口的主仆二人给惊得不行。
白露瞬间门就瞪大眼睛,往右边瞅了瞅躺在床上面容憔悴的十阿哥,又看了看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的钮祜禄贵妃,怎么都没想到身为贵妃之子、母族又是强悍钮祜禄一族的十阿哥竟然也会被皇上放心地搁在自家主子膝下教养,她们储秀宫和永寿宫的关系,说成冰与火也不过分呀!皇上这咋能将十阿哥放到主子膝下抚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