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太后像是打定主意要哭到他服气为止,捏着手帕不言不语,只在那里哭。
“这样罢,朕现在就召集宗室、内阁,一起来评定此事,若众人认为朕应该代替高祖皇帝认回宋威,朕便认了。”
冯太后这才抬头,犹犹豫豫地道:“宗室倒也罢了,怎么还扯上内阁了……”
内阁不在她的掌控当中,若是那些人不许,宋威难以被认回。
“如今朕膝下无子,若真有了兄弟,那便要牵扯到储君一事了,自然要请内阁一同商议。”蔺郇道。
储君……冯太后心头一跳,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她点点头,为了这“储君”二字,她也要和这些老狐狸正面斗上一斗。
——
天气渐热了起来,园子里的花草也有些缺水了,姚玉苏正握着水壶给花儿浇水,一道矫捷的白色身影忽然落在她肩头,灵活的小脑袋四下转动,两只爪子牢牢地按住她的肩膀。
“小东西又来了。”姚玉苏似习以为常了,她笑着放下水壶,亲自将信鸽从肩膀上“摘”了下来。
红枣上前,帮忙从它的腿上摘下小竹棍。
这信鸽来历可不一般,由蔺郇亲自驯养,千里之外都能原路返回,识路能力超乎寻常。
今天出门的这只是白的,另外还有一只黑的在家休息。这一对儿信鸽是前些日子程刚亲自送来的,两个小东西机灵十足,专为蔺郇和姚玉苏沟通而用,十分方便。
姚玉苏正逗着这扬起头颅的高傲小东西,红枣已经从小竹棍里取下信纸,压平后递给她。
“嗖——”
姚玉苏一伸手,小白鸽腾空而起,顿时飞上了屋檐去了。
“好像长胖了不少。”姚玉苏抬手遮住额头,眺望那转动脑袋的小东西,语气充满了慈爱。
红枣笑着道:“主子喜欢这信鸽倒是胜于陛下送给主子的初衷了。”
本来是“信使”,如今的待遇却像“宠物”,可不是本末倒置了
姚玉苏笑着摆头,笑话自己整日太过无聊。她接过红枣手里的信纸,边看边往廊下的阴凉处走去。
信里说经过太后与内阁的多番争执,来回博弈,最终太后因声泪俱下而略胜一筹。他囿于母子情份,不想让太后太过伤心,所以决定将宋威认回。
明明是他早已打定的主意,如今说起来倒像是万般无奈似的,真是……
姚玉苏看完信里的内容后,红枣捧来一盏烛火,信纸一瞬间被火舌吞没,除了烟沫了无痕迹。
“陛下要将宋威认回去了,让严氏将人放了吧。”姚玉苏抬头,眺望头顶蓝天。
“宋威既然要被封王,那他该如何处置杜氏”红枣好奇地问道。
一个皇帝的弟弟,一个亲王,如何能有一个失踪几日后又悄然归家的王妃若宋威认杜氏为妻,日后他便要被人指指点点过一辈子;若他执意悔婚,将会落得一个抛妻的恶名,日后即使是亲王,那也是不可销毁的污点,何况杜家肯定不会轻易罢休。
严氏给宋威设置了一道难题,往左右往都是深渊。
而这个众人眼中既羡慕又同情的男,人此时又在哪里呢
“我当时是气急了,所以才说了那番话,不是故意要害她名节的……”
幽暗狭小的屋子里,简易的木床旁,一个高大的身影蜷缩在那里,他靠着床边,神色低落。
“咳,咳。”病床上的女人半靠着枕头,微微撑起身来,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道,“不怪你,谁也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宋微埋头,将身子往她的方向靠了靠。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七尺男儿,语带哭腔,已是为难至极。
“威儿,你这不是你的错,错的都是大人们。”女人轻轻抚慰着他的头和肩,语气温柔的道,“是大人们想要的东西太多了,所以才连累了你。”
“可出口伤人的人是我啊。”宋威抬头,窗前的光打在他的脸上,他胡子拉碴,一脸憔悴。
小陈氏叹息一声,道:“若你心中有愧,不妨去将她找回来,亲自向她致歉。”
“找她”宋威眼里蒙上了迷雾。
“若她是故意逃走的,说清楚,这门婚事就此作罢。若她是被贼人劫持了,你救她一命,功过相抵,一切从头开始。”小陈氏轻声细语的说道。
眼里的雾气渐渐散开,他撑着床沿站起身来。
小陈氏仰头看着这般高大的“儿子”,心里宽慰异常。
“孩子,去吧。”她轻轻地靠回枕头,话说多了,有些虚弱了。
宋威站直了身子,充满褶皱的衣裳也挡不住他一身的英气,他抬手抹了一把脸,下定了决心。
他回头,看着病床上双眼合紧的女人,轻声喊了一声:“娘……”
床上的人毫无反应,精力不济,她又像往常一般清醒了一会儿又睡着了。
宋威低头,仔仔细细地帮她把被子盖好,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开门的同时,左侧的房间里突然缩回去了一颗脑袋。
宋威瞥了一眼,冷冷地甩袖离开。
“呼——”大陈氏背靠着门大口喘气,好险好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