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玉苏双颊有些泛红,虽然她一贯处变不惊,但若是真让祖父看出点儿什么来也很是尴尬,还不如囫囵过去算了。
姚国公准备离开,姚玉苏上前相送。
“对了,若宋威是高祖皇帝的儿子为何宋普要隐瞒这么多年,而起还要被一个民妇当庭指证,这一切到底是谁在后面操纵?总得有人因此获利才对啊。”姚国公突然顿住脚步回头看她。
姚玉苏道:“祖父细想,若宋威的身份坐实,谁获利最大?”
“自然是宋威,他都是高祖皇帝的儿子了,陛下膝下空空,他自然是储君的最大竞争者。”姚国公摸了摸下巴,有些疑惑,“但看宋威在朝上的反应不像是事先知情的样子,他肯定不是幕后指使。这样看来,嫌疑最大的就是……”
姚玉苏见他还有再细究的意思,主动上前,伸手将姚国公往外扶了几步:“你老人家不妨回家慢慢想,左右就那几个人。”
“你这是在赶我?”姚国公一边往外挪步子一边转头看她,“我说玉苏儿,你是越来越不敬长辈了啊,哪有把人往外撵的道理啊——”
姚玉苏笑着,亲自送姚国公出了门。她知道这老家伙喜欢琢磨事儿,要是放任他在这里琢磨那指不定得磨蹭到什么时候去,还不如直接了当赶人走,反正祖父也不会记在心上。
……
倾盆大雨落下,春日里的恬静被黑沉沉的夜空压制。
姚玉苏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一身白色宽大的睡裙,湿漉漉的黑发铺在肩上,玉颜可人。她坐在梳妆台面前,红枣捧来干爽的帕子为她擦干。
“轰隆隆——”
屋外,雷声阵阵。
“等会儿去看看玄宝,他最怕打雷了,别又惊醒了傻坐在床上。”姚玉苏道。
红枣轻轻一笑,道:“是,奴婢知道了。说起来小主子天不怕地不怕的,竟然还怕打雷,也不知道是像了谁。”
镜子面前的人睫毛一颤,随意地拨弄了一下耳边的碎发。
待她的头发擦得半干,红枣去了玄宝的寝屋。
姚玉苏拿起了桌面上的梳子缓缓梳了起来。她一边梳发一边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虽旁人百般称赞恭维,但她还是在自己的脸上看到了岁月留下的痕迹。放下梳子,她用手指碰了碰眼角下方的小细纹,不得不说看起来的确有点碍眼。
屋内寂静,正是细思的好时候。她又想起白日的事情来了,几番思索,她还是认为此局乃是太后和宋普为陛下所设的。明着是指控宋普夺子之仇,实则却是有意袒露出高祖皇帝有私生子一事,这一招颇有些指东打西的意思。但蔺郇乃是战场上搏杀出来的皇帝,兵法诡谲尚可驾驭,他能勘不透这点玄妙吗?
姚玉苏缓缓地梳着头发,有些为冯太后可惜。明明两个都是亲生的,非要踩着一个当垫脚石将另一个往不合适的位置上推,何苦来哉?
忽然,她心头一动,想到了自己与玉珺。是不是父母都会偏爱小的那个一些?
“咚咚咚——”房门突然被敲响。
定然不是红枣,若非屋内有旁人在,她进出从来不需要敲门。
姚玉苏起身,随手拉下屏风上搭着的外套披在肩头。她一步步朝房门口走去,想通过门上的影子来判读来人是谁。
“咚咚咚。”又是三声沉闷的敲门声。
突然,福至心灵,她想起了什么。
门内和门外就像两个世界,一边是春日慵懒的夜晚,一边是磅礴无情的暴雨。
她深吸一口气,双手搭上房门,使力往回拉开。
“呼——”
门外的风吹鼓了她的睡袍,半干的发丝也随之飘摇。
她的寝屋门外站着一个湿漉漉的黑色影子,这影子浑身都沉浸在了黑暗里,唯有一双虎目明亮得让人感觉到一股灼热。
正如她所想,能在深夜造访却不影响她这一府守卫的,也只有他了。
“朕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到你这里来。”他手里握着一把黑伞,却从头到尾都没有撑开。他看着眼前的女人,胸口有一股热流在来回激荡,让人想要找到一个出口将它放泄出来。
“我也没有问啊。”她双手搭在门上,还维持着开门的姿势。
“轰隆隆——”
雷声阵阵,两人像是塑像一样彼此伫立对视,谁都没有对这样的突然见面感到手足无措。
雷声过后,一场更强烈的风席卷着雨水而来,他伸手将她的肩膀一推,带着她闪身入了门内,将一切的风雨都阻绝在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