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相弯腰低头,轻声应好。
次日,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皇上身边的大太监来了。打了声招呼,念了一通云里雾里的诏书后,便将皇后的绶带、册宝、册印都收走了。
“无德。”姚后搭着红枣的手腕起身,眺望那些人远去的背影,问旁边的人,“他说本宫无德,是这个意思吗”
“他”,指的可不是宣旨的太监,而是陛下。
红枣红杏皆是默然,不敢作声。
姚后收紧了十指,胳膊用力到发颤。
“哈!”她突然笑出了声。
红枣红杏都惊了一瞬,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
“如此,本宫也算是白折腾一场了。”姚后笑完,转身,半边身子对着窗外刚刚升起的朝阳,眼尾上扬。姚家人向来起手不悔,她作为姚氏嫡长女素来也是愿赌服输的性子,虽然耗费了十年才看清自己所托非人,但并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
今日,注定是一个不安分的日子。
昨晚珍妃薨逝,皇上已现疯魔之兆,今天一早便派人收了皇后的册宝册印,封了皇后掌宫的权力,再然后,齐王谋反,大军正开向京城。
接二连三的消息打在这些“治国栋梁”的脑袋上,众人都有种四面楚歌之感。
上书给皇后叫屈的,被贬了。
上书说珍妃不该停灵在皇帝宫里的,被下狱了。
上书请姚国公领兵出战的,和国公爷一样回家赋闲去了。
局势不好,众臣已然感觉乌云罩顶。
大陈像是一座华丽的屋子,屋里的梁柱都被虫蚁蛀空了,勉强还能维持着一个空架子。
“派苏行迎敌陛下是疯了不成”本跪在小佛堂念经的姚后听闻消息,惊得掉了手里的佛珠。
吴小年,吴德江的徒弟,悄悄来给姚后通风报信。
“莫说娘娘不信,便是奴才也是不敢信的。”吴小年皱眉叹气,“那苏行性格暴虐,治军无方,前些年的时候还闹出在军中狎妓的丑闻,简直是不堪极了。”
“朝中大臣就没人劝陛下”姚后问道。
“劝的人都回家闭门思过去了,余下的还怎么敢。”吴小年说着,欲言又止,“娘娘,有件事师父没让奴才跟您说,但奴才想着还是得给您报一声信儿……”
“你说。”姚后平静的说道。
“今早散朝后,谭相向陛下提议,请陛下暂时将大皇子带在身边教养。”吴小年道。
姚后皱眉,云里雾里。纵观历史,哪里有皇帝亲自将儿子养在自己宫里的后宫嫔妃都死绝了不成
姚后再看吴小年的神色,他讪讪一笑,不自在极了。
“莫非,谭相是想以此来要挟姚家”姚后嘴角下拉,“他是担心祖父没有领兵的机会,便与齐王里应外合,谋夺了这皇位”
吴小年憋着气,不敢吐也不敢再吸。
“真是如此!”姚后的神色瞬间凝重了起来,青白交接,又气又惊。
珍妃的事,说白了不过是她与陛下之间的角力,并不涉及朝政。可玄宝的事绝非父子之间联络感情这么简单,这是蔺辉不再相信她的信号,也是他忌惮姚家的表现。
“陛下怎么说”
“陛下当时没说什么。”吴小年安慰姚后,“您放心,陛下他并非是不信您了……”
“主子。”红杏在外间敲了敲门,“乾元宫里来人把大皇子抱走了!”
姚后抬眸望去,眼神凌厉,吴小年倒退一步,心里叫苦不迭。
“信我不见得了。”她凛然一笑,眼中全没了暖意。
……
苏行带军刚赶到黄河附近便遭遇了齐王的伏击,损失不大,但却严重影响了军心。大军出京的时候是信心百倍的,以为齐王所带的不过是散兵游勇,哪里比得上京城的精锐之师呢。
可此役结束,众军士心里都是沉甸甸的,想着兴许这一趟是有去无回了。
再观齐王这边,胜了京师一场,士气大涨,大家摩拳擦掌,丝毫没有长途奔袭的的疲惫。
大帐里,齐王蔺郇一边用布缠住虎口的裂伤,一边看着地图,问前方的人:“打探清楚了吗此战为何不是姚国公领兵。”
“陛下听信了谭相之流的谗言,认为姚氏功高震主,不便再派他出兵,所以就让苏家这毛臭未干的小子来了。”副将钱征道。
帐内,齐王的军师周麒麟在一旁笑着抚须:“看来是王爷之前的法子奏效了。”挑拨陛下与姚家的关系,让帝后离心,与最终的结局有不可分割的关系。
“听说陛下已经夺了皇后的实权,将其圈禁在泰元殿。”小将宋威在一旁说道。
“这是再好不过的消息了。”周麒麟道,“姚后与陛下助益颇多,如今他自断双臂,咱们也算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了。”
宋威甩了甩身后的小辫,附和:“正是!这是咱们王爷的时机到了。”
帐内众人相视一笑,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齐王低头用布缠着虎口,双眼盯着地图,可眼中的光早已飘到其他地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