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朝鲜国服饰有个特点,国王和陪臣的官方常服都是红色
故而大明官员首次看到这个“君臣混同一片红”场景时,往往会懵逼一下,君臣颜色怎能一样?
林泰来朝着中间看去,当今朝鲜国王李昖四十来岁,大圆脸,看起来还挺亲和的,就是气色憔悴的很。
林泰来忽然有点羞愧,当初一时嘴快给人家提前起了个“宣宗”庙号,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一边想着,一边抱拳躬身,算是行过礼了,然后开口道:“本部院等待久矣,殿下早该过江了。”
真的是“人在屋檐下”的国王李昖苦笑道:“群臣争议不休,一时无法决议,故而多拖延了几日。”
林泰来看着国王左右的几十名陪臣,又道:“已经遇到灭顶之灾了,还在争议什么?
我在这边,都探听到了贵国境内的两件事情,叫我深为震撼。”
李昖问道:“不知何等事情入了林经略之耳?”
林泰来答话道:“第一件事,听说贵国有大批庶孽、奴婢倒戈,甘当朝奸,为倭寇效力。
比如在平壤以北,就有大批朝奸活动,为小西行长充当耳目,增加了我天兵进军难度。
不知道殿下左右的两班官员,又有何感想?
第二件事,倭寇发榜安民,免除徭役,很多百姓甚至为之乐业,岂不讽刺?”
林泰来这话讥讽的就是极为腐朽的朝鲜国“两班”贵族群体,在场官员人人不满,但敢怒不敢言。
朝鲜国实行的是《庶孽禁锢法》,嫡子和庶子区分极为严格,只有嫡子才能继续世袭两班贵族。
而贵族家庭的庶子根本不算贵族,只能下沉去当平民,这心里落差可想而知。所以倭兵来后,很多有文化的庶孽干脆就投倭了。
另外就是两班贵族对百姓、奴婢的压榨严重,所以有些地方居然出现了百姓觉得倭寇比两班大人仁慈的情况。
林经略上来就贴脸开大,气氛一时僵住了。
国王李昖讷讷不能言,左右陪臣脸色铁青。
已经在两国间往来数次的崔五魁连忙出面,对着朝鲜国君臣打圆场说:
“经略公只是因为局势而激愤,又兼心直口快,友邦不必惊诧,还请入城安歇!今晚经略公设宴款待!”
等与朝鲜国君臣分开后,崔五魁忍不住对林泰来说:“经略公何必让他们难堪。”
林泰来很有社交智慧的答道:“若有人受了这等难堪羞辱,还肯来结交我,才是可用。”
不过林泰来才回到经略幕府没多久,接伴使李德馨又匆匆跑了过来。
“今晚宴席的席位有问题。”李德馨说。
林泰来诧异的说:“有何问题?”
李德馨急切道:“经略大人与敝国王上怎能东西对坐?按照礼法,敝国王上应当背北而面南。”
林泰来反问道:“那你说我怎么坐?若贵国国王背北面南,那无论我坐在东、西边还是南边,岂不像是臣属位置?
关键这是在大明国土上,我能那样坐吗?我能当外国藩王的臣属么?”
李德馨:“.”
狡辩是狡辩,但却不好驳斥。
林泰来不耐烦的说:“实在不行,就取消晚宴吧!当前军情紧急,一切从简也是情有可原。
再说贵国国家沦丧,君臣罢去酒宴也是理所应当。
九连城这里即将成为大军过境之所,贵国君臣还是尽早前往北边的宽甸堡暂居吧!”
李德馨愕然片刻后,颓然道:“也行吧。”
到了晚上李德馨又又来到了经略幕府,不过这次非为公事,而是私下里来的,还带了另一个人。
“此乃敝国右议政柳成龙也。”李德馨向林泰来介绍说。
这名字还挺耳熟,林泰来想了想后,问道:“是南人党首领?”
好像历史上的此人跟李如松交往密切,算是李如松在朝鲜的头号密友,靠着李如松一步步成了朝鲜国宰相。
柳成龙:“.”
这话怎么接?还能让人更尴尬点么?
林泰来让家丁上了茶,又道:“打开天窗说亮话,直接道明来意吧。”
柳成龙从袖中掏出一张平壤地图,展示在林泰来面前,答话道:“特来佐助经略大人收复平壤京。”
对一场战役而言,一份详细地图的价值不言而喻。
说完这句后,柳成龙就淡淡的看着林经略,等着人生地不熟的林经略流露出对知识的渴望,然后“不耻下问”。
林泰来先是错愕了一下,又低头看了看地图,然后起身从旁边架阁上取下一卷图册。
展开后对柳成龙说:“似乎本部院手里这份地图也不差。”
柳成龙:“.”
套路进行不下去了,这还怎么往下继续?
“别走流程了,直接点!”林经略不耐烦的说,“我可以扶持你当领议政,打压其他党!
而我就要四条,驻军、租借港口、关税、矿山开采!”
柳成龙问道:“如何扶持?”
林泰来回答说:“我请求贵国国王给你一定军事权,让你率领部分贵国官军跟随我大明天兵行动。
等到收复国土,你就自然而然获得大量军功,再进一步岂不轻而易举。”
柳成龙和李德馨面面相觑,林经略大人提出的前景确实很诱人,经略大人确实有这个能力。
但索取的条件也确实难受,驻军、港口、关税、矿山四大项都疑似卖国,叫他们一时无法决定。
林经略挥了挥手,送客说:“你们回去仔细考虑吧!
如果你们不愿意,那我就去问问西人党的尹斗寿,或者北人党的那个郑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