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李如松转头就往兵部尚书叶梦熊府邸而去,这种事兵部尚书是经办人,最好使。
自己和叶梦熊好歹有一起宁夏平叛的交情,还都是更新社荣誉社员,说得上话。
到年底了,各大佬家门口访客都很多,还都是带了年礼的。
李如松插了个队,直入叶大司马书房,请求道:“如今家父蒙皇恩得以归宅休养,但我李家报国之心却未曾休养。
我愿意代父继续出镇边陲,大小不拘,远近不论!”
叶梦熊笑道:“李都督稍安勿躁,再等等。”
李如松疑惑的说:“等什么?”
叶梦熊答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林九元离京前与我谈话时,专门提到过对你的安排。
他就说了四个字——以待天时,所以我让你稍安勿躁,再等等。”
“以待天时?”李如松琢磨了一下,忽然大惊失色,“莫非要造反?这可万万使不得!”
叶梦熊:“.”
你李如松的想象力还挺丰富。
从叶大司马这里出来,李如松又去拜访赵首辅,他准备请老哥哥随便题几篇字,拿回家镇压父亲。
年终岁尾,社交多聚会多,已经下台的三位阁老那边,也是门庭若市。
虽然他们下台了,应该返回老家去,但是总不能大过年的赶路,所以都是准备过完正月十五再启程。
还能“门庭若市”倒是挺稀奇的,按一般规律来说,人走茶凉才是正理。
但是任何看似违反规律的事情背后,肯定都有着更强的规律在运转。
原次辅王锡爵的心情抑郁,但还是打起精神接待宾客,虽然脸上笑容很少。
算命的说他有首辅之姿,眼瞅着已经当上次辅,怎么就和申时行一起回家了?
又送走了好几拨客人,协助父亲搞接待的王衡很刻薄的说:
“也不知道他们这些人积极个什么劲头,阁臣又轮不到他们去做,父亲也不可能推荐他们!”
三位阁老虽然下台了,但蒙皇上的恩准,可以各自推荐一人入阁,以补充内阁空缺,这好歹也是一项很大权力了。
王锡爵淡淡的说:“你说错了,他们并不是来求推荐的,而是想打探我会推荐谁。
知道了我会推荐谁,他们就可以提前去烧未来阁臣的冷灶了。”
王衡不服的说:“我当然能想到,而且我还知道,父亲年纪还不算太老,将来依然有起复的可能性,所以他们想继续维持善缘。
毕竟内阁那位老头子已经六十八岁了,指不定哪天就卒于官!”
这点也是很多人都能想到的,毕竟申时行五十七,王锡爵五十六,王家屏五十五,年纪在这里摆着。
王锡爵叹口气,原本觉得自家儿子聪明伶俐、个性鲜明,比申家那平庸无能的哥俩出彩多了。
但是现在,王赐爵真有种“惟愿孩儿愚且鲁莽”的心情。
你看同样是阁臣父亲下了台,申家老大似乎完全不受影响,甚至像是解开了限制上升的枷锁。
就因为申家这些儿子心思单纯,看到大腿就敢放下宰相公子身段去抱,抱住就不撒手。
而自家这儿子,当年在府学明明有机会与九元真仙混个同窗情分,结果硬是被宰辅公子的傲气整没了。
王衡还没有体会到父亲的忧愁,很关心的问道:“父亲到底想推举谁入阁?”
王锡爵答道:“我也不知道该推举谁,我准备问问首辅赵兰溪,看看他有什么建议。”
王衡疑惑不已,父亲你吃错药了?怎能把推举新阁臣的大权拱手相让?他质疑道:“你不想留下一点班底,以待卷土重来了?”
王锡爵有点失态的斥道:“卷土重来你娘个头,我将推举之权让出去,还不是为了你!”
再说就朝廷现在这形势,还留个几把班底!
有别人留班底的空间吗?没看到连所谓的申党都被吸收完了吗?而后王锡爵又对仆役吩咐说:“今日不见客了!我出门去!”
王衡一脸懵逼,父亲这是怎么了?很少这样情绪爆发。
王锡爵出了门后,直接前往首辅赵府!
反正他已经下台了,不用避什么嫌,只要自己不要面子就不无所谓!赵志皋正在和李如松说话,听到王锡爵来访,又赶紧把王锡爵请进来。
对于已经下台的大佬,反而在礼节上更不好慢待。
“什么?你征询我的意见?”赵首辅和王家大儿同款一脸懵逼,同样怀疑王锡爵吃错药了。
王锡爵坚定的对赵志皋说:“你让我推举谁,我就推举谁!但我也有个条件,明年会试要让这个人当主考官。
在我想来,你应该不会去当主考官吧?不如将主考官指定给别人。”
当今会试主考官要安排一名大学士来充当,一般是没当过主考的大学士轮流上,可现在内阁只有赵志皋一个人。
但赵志皋刚当上首辅,正是积攒威信时候,肯定不愿意暂时离开内阁,在贡院与世隔绝的关一个月。
所以明年春天会试的主考官,必定从三名新的阁臣里选出。
赵志皋顿时就明白王锡爵的想法了,王家嫡长子王衡如今还在混国子监,估计明年打算以国子监名额参加会试。
王锡爵是想以一个大学士推举权为代价,换取儿子的前途,而且至少安排一个庶吉士。
如果王锡爵不在了,就凭王衡和林九元的关系,怎么可能进步?
真是造孽啊,林九元虽然不在京城,但影响力仍然渗透在各个角落。
隔着两千多里,也能隔空送一个大学士推荐权到他老赵手里。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赵志皋忍不住感慨道。
又指着李如松,对王锡爵说:“李都督为父亲求字,以慰籍父亲抑郁之情;而王太仓你为了儿子甘愿舍弃权柄,你们两家真是父慈子孝,家风醇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