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泰来似乎很愤怒,劈手揪住了尤知县的领口,叫道:
“你果然看不起洒家.本官!都是四品,巡抚能用县公馆,我就不能用?若论起官职品流,洒家乃正经的京卿四品兼翰林官兼部郎,巡抚名义上还只是个外派官哩!”
非要这样比较,貌似也有点歪理,谁让赵巡抚也是四品?
尤知县任由林泰来抓着,闭目不答。累了,都毁灭吧,爱咋地咋地!
林泰来没有放开尤知县,招呼家丁们说:“留二百人在这里守着,其余人同我进城!夺了那鸟公馆!”
随即大批人马便簇拥着知县,冲进南门,又杀到位于南城的公馆。
此时顾宪成和赵巡抚还在谈话中,越谈越深。
赵巡抚问道:“按照过往惯例,林泰来肯定会发动社团棍徒并裹挟百姓,进行激烈反抗,本院上奏朝廷时应该如何措辞?”
顾宪成毫不犹豫的答道:“若真到了那个地步,中丞上奏朝廷的措辞必须严厉强硬,不可有丝毫委婉!直接向朝廷告变,说是满城皆反也无所谓,申请调动大批官军平乱!
甚至可以借口非常之法,直接先用标营动手平乱!”
赵巡抚吃了一惊,忍不住说:“似嫌太过?”
顾宪成咬牙道:“正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面对林泰来时,比的就是谁更狠,绝对不能怕事情闹大!”
正当这时,忽然看到标营中军官领着尤知县进来了。
尤知县已经生无可恋,直接禀报说:“林泰来带着数百人,请抚台让出公馆。他说他名位更高,故而抚台理当谦让。”
对任何巡抚而言,这种要求无异于羞辱。
赵巡抚顿时大怒,对着尤知县喝道:“是你把林泰来引到这里来的?”
尤知县答道:“林泰来主动指定要使用公馆。”
赵巡抚拍案而起,“不可理喻!怕了他不成!”又对中军官吩咐说:“将标兵都召集起来!”
你林泰来纠集数百人堵门又怎样?自己破天荒调了一千官军为标营,不就为了防止这种事情吗?
“慢!”顾宪成却站起来阻止,对赵巡抚劝道:“不可与林泰来冲突!”
赵巡抚:“?”
你顾先生刚才还说“狭路相逢勇者胜”和“比谁更狠”,还说“不怕事情闹大”,怎么说怂就怂?顾宪成连忙又解释道:“中丞不要误会!我只是认为,中丞与林泰来的冲突,必须发生在政务上!
如此才具有向朝廷上奏的政治价值!如此才能破坏林泰来在皇帝心中的观感!而在馆舍使用这样的小事情上,与林泰来产生冲突极为不明智!”
赵巡抚指着大门方向,“先不必说其他,现在林泰来就站在门外,你说要如何是好?”
顾宪成果断地说:“避开林泰来,让出公馆!”
赵巡抚:“.”
他这当巡抚的,不要面子吗?把驻地让给别人,丢人不丢人?
顾宪成苦口婆心的继续力劝道:“那林泰来虽然鲁莽,但绝非无脑!他这样做,明显是故意找借口寻衅滋事,然后借着一件小事情大闹,把中丞你一起拖入泥潭!这就是转移矛盾的手法,把矛盾限定在了私人恩怨这方面!中丞如果不能忍耐,才是上了当!请中丞自行想象,与林泰来因为钱粮赋税等政务产生激烈冲突,和因为馆舍发生激烈冲突两种情况,传到朝廷和皇帝耳中各自是什么感受?”
赵巡抚紧紧攥着拳头,脸色阴晴不定。果然是江南的地方官最难当,难道当巡抚也要这么窝囊吗?顾宪成轻喝道:“天降大人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那就让了!”赵巡抚咬牙说,“一个时辰后撤出公馆!”
站在大门外耀武扬威的林泰来听到消息后,十分懵逼。
这巡抚怎么就当了缩头乌龟?那自己还怎么闹事?现在的敌人都这么难整了吗?原本事情可以很简单,挑起冲突后大打出手,然后向上面恶人先告状。
但巡抚居然如此能忍辱负重,这可如何是好?(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