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父子与高长江商议完毕各项事务后,高长江便去办事。
林老爹指着高长江的背影,对林老大说:“人还是要多读书,不然遇到事情了,连个靠谱参谋都没有!
大孙今年十四了,还是不愿意读书么?你这个当爹的也不严加管教?”
林老大的长子、林老爹的长孙今年已经十四了,按家谱是日字辈。
本来十岁后起名时,该叫林日某,但被家族内话语权极大的来字辈林阿四觉得难听,一票否决了。
最后商定下一辈取名只用日字上偏旁的字眼,而这位林老大长子便被起名为林易。
这位林易正值叛逆年龄,林老大也很头疼,被老爹指责后忍不住说:“自小也未见四弟怎么读书过。”
林老爹反驳道:“阿四不一样,那是星宿下凡,一切都是天授,你们怎么比?”
“父亲不会真信了母亲说的那什么星辰化为麒麟入怀吧?”林老大好奇的问。
林老爹冷哼道:“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这就是事实。”
林老大:“.”
旁边的林三哥福来说:“听说易哥儿最崇拜他四叔,不如把易哥儿送到京师,让四弟教训他!”
林老爹叹道:“你们哪里知道,京师那里很凶险,动不动街头火并。
阿四给我写信说,他这次到京师才几个月,大大小小已经打了二十多次架。
幸亏他带了五十壮丁为护卫,就这还觉得不够用,想再从苏州调七十人过去。
我大孙子才十四岁,那么危险的地方,怎能轻易让大孙子过去?”
正当这时,门子又跑过来说,“来了好多大篇幅的贺帖!主母不便理事,都先让识文断字的白姨娘收着了!”
“啥大篇幅的贺帖?”林老爹有点懵,贺帖不都是最多几行字吗。
门子一口气答道:“实在太多了,只说官员就有周巡抚的,吕提学的,府衙王府尊的,刘同知的,郭通判的,吴县袁县尊的,长洲张县尊的,浒墅关董税使的,苏州卫李指挥的等等等等。
感觉只要是人在方圆一百里内的,全都先发来了贺帖,还说后面要亲自登门道喜!
其他各色名流人物,小的我已经记不清了!”
林老爹捂住了胸口,忽然有点心慌,他们老林家往年的喜事,没有经历过这么高大上的阵仗。
他林国忠就是一个祖辈世代种田的农夫,根本不懂接待官员啊,还有那些文坛人物!
尤其还是如此多数量的大小官吏登门,连巡抚都要来!
林老大急忙说:“请人!赶紧请人帮衬!请個够份量的主陪,帮我们应付场面事!”
很多有钱但文化底蕴不足的人家,重金聘请西席先生,就是在这种时候撑场面的。
又有个仆役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叫道:“老太爷快去看看,客堂里面打起来了!我们也不敢劝!”
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林老爹从没觉得像今天这样心乱过。
匆忙又回到刚才的会客堂,只见申府二爷和张幼于老先生这一老一少纠缠在一起,互相抓着对方的领口,准备厮打的样子。
如果没有疯疯癫癫的张幼于,也许还不至于此,但有张幼于在,一切皆有可能。
“我乃林泰来业师,人称张癫林狂的癫狂师生组合,林府主陪应当是我!”张幼于丝毫不顾年老体弱,勇敢的朝申二爷叫嚣道,还率先上了手。
老夫聊发少年狂,张老师拿出了二十年前与王老登争夺苏州文坛领袖时的劲头。
申二爷不客气的说:“我与林泰来有通家之好,又是儿女亲家,做这个林府主陪当仁不让!”
在九元大喜的府上位居主陪,乃是何等有排面的事情,怎可让与别人?
张幼于又不屑的说:“你这种小儿辈知道什么轻重?又怎能压得住场子?必须要我这种老辈师长出面!”
然后转头向旁边的大哥张凤翼寻求支持:“我所言对否?”
著名书画商人、戏曲艺术家张凤翼若有所思的说:“我与林泰来共同缔造了‘拳不离手曲不离口’的谚语,堪称苏州城一时瑜亮。
今日林府大喜,理当由我这个年纪最长的忘年交来出面当主陪。
想当年,文征明老前辈就是这样厚爱我这个相差近六十岁的忘年交,这就是文坛传承。”
张幼于:“.”
心痛!又又感受到了来自亲哥的背刺!
“老先生且住口!这是我们更新社内部的事情!”更新社盟主申二爷对张凤翼斥道。
“啊,对对!”张幼于恍然大悟:“我这个更新社顾问也不答应!”
张凤翼无语,这什么破文社!在文坛混了数十年,就没见过这么不专业的文社!
成员一共就四个,一个位居盟主,一个当着名誉顾问,一个号称坐馆,还有一个普通成员听说已经是吏部左侍郎。
林老爹来了,好像又没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这文坛的事情,他也不懂。
还没等林老爹喘口气,又有另一个仆役狂奔而来,“外面两个县也打起来了!”
林老爹不得不又出门去,从大门外面向西一走,就来到了卧龙街上。
这是一条界街,东边林府方向在行政区划上归长洲县,而西边府学方向则归吴县。
只见吴县袁县尊在西,长洲县张县尊在东,隔着街中心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