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关于儿子尚荣……
别说儿子还没中举,就是哪一天真的中举,有资格做官了,那还要仰仗贾府的提携。
作为国公府的总管,常年在贾政身边服侍,赖大对于官场的事,也是一清二楚的。
以他们家的根基,即便儿子中举,也只有靠贾府的势力,才能给安排一个官职……
至于中进士,他们没奢望过,甚至不敢奢望。
要知道,所有进士,都是要经历殿试的,也就是有可能要面见皇帝!
万一皇帝问及儿子的家世,儿子该怎么说?
父亲、爷爷都是荣国府的奴才?
真要那样,他都可以想见,皇帝的面色会有多么难看。
本朝科举取士,虽然不似前朝一般苛刻,不论士农工商,皆可参加科考。
但这里面,一定不包括奴才!
虽然儿子尚荣从出生起就被贾府放了自由,属于平民,但是皇帝可不一定会这么认为。
所有进士,那可都是一定能做朝廷命官的。
所谓君臣之间,其实也相当于主子和奴才的关系。
朝廷命官的父母,居然是别人家的奴才?这让皇帝怎么想?
雷霆大怒不一定,不爽是肯定的。
让皇帝不爽,赖家的结局已经注定。
所以,赖家从未打算让赖尚荣考取进士,只期望能够中个举人,然后凭借贾府的关系,悄悄摸摸混个一官半职,从此赖家从奴才阶层,一跃成为士人阶级。
只要不入皇帝的眼,想来也没人会追着他赖家不放。
可以说,赖尚荣可是赖家翻身的唯一机会,从小他们就细心培养,比什么都重视。
赖大岂敢让贾琏心存不满,万一毁了儿子的前程,那整个赖家,可就永无翻身之日了。
面对赖大谦卑的神色和话语,贾琏心内并无一点波澜。
说实话,若非他刚刚回京,家里事情正多,他真想趁着这个机会,将赖家连根拔起。
倒不是说赖家在他心里有多么重要,他只是不想,一个本来就不够忠心的家族,一直攀咬在贾府身上。
至于说赖家为什么不够忠心……
其实很多事实都说明了。
最大的一点,就是赖家培养赖尚荣读书科考!
当初贾母还掌家的时候,看在老姐妹赖嬷嬷的面上,将其长孙放了奴籍,这本是恩宠的表现。
至少,当时的贾母肯定没想过,让赖家培养出一个官老爷!
试问,一个官老爷,除了天家,还有哪个家族有资格做他的主子?
再比如,赖家自赖大赖升两兄弟之后,就再没有让他们的子女,到两府做苦差……
这一点,对比林之孝早早把儿子、女儿安排进府,从三等奴才开始做,有天壤之别。
所以说,很多事情并非无迹可寻,只是贾母,贾政等人看不见罢了。
当然,以赖家兄弟和赖嬷嬷的圆滑,贾母等人看不清也不奇怪。毕竟他们身在局中,甚至还觉得赖家忠心的不得了,好多大事,都交给他们操办,他们直呼省心。
从这一点上来说,赖家是十分成功的。
若非出身低贱,以赖家这几代人的能力,发展成一个大家族,甚至成为世家,都是有可能的。
对于赖家这些人的能力,贾琏还是很肯定的。
只不过,谁叫当初,他给这个赖大机会,他抓不住呢?
既然当时没有投诚,就注定消亡。
从去年贾赦等人的丧礼,到建造这偌大的省亲园子,尽管赖家够谨慎小心,但在他的有心监视下,他早就掌握了他们贪污的足够证据。
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将赖家剔除干净。
只是不急在一时。
如今的赖家,连赖尚荣都还没有中举做官,也不可能敢做背叛贾家的事情。
“赖尚荣就罢了,你另外两个儿子呢?这一年到头,我可难得见到他们几次。”
贾琏又随口问道。
赖大心头微动,莫非是因为这一点,惹得二爷不快了?
“二爷恕罪,前些年,因为他们太年轻,奴才也就没在府里给他们安排差事。
这几年,府里的人事也没什么变动,我就让他们两个,随着我一直在老爷身边跑跑腿。
二爷既然问起他们,要不然,我求老爷开恩,让他们到二爷的门下做事?”
“那倒不必,既然他们跟着老爷,那就让他们一直跟着吧,我身边不缺人使唤。
好了,你去领银子吧。”
打发完赖大,整个赏赐环节就算结束了。
看起来声势浩大,实则所有奴才加在一起,统共没花够一千两。
原先宁荣二府有六百多号人丁,如今少了一点,也有五百多。
平均每个人,也就一两多银子,这还是将那些管家、管家媳妇们全算上。实际上,大多数人,也就拿一贯钱左右。
挥手让林之孝下去,然后给了旁边的赵胜等人一个眼神。
赵胜等会意,立马将大厅一角的一群人给引了过来。
这些人,女人和孩子居多,每个人额头上,都系着一条孝带。
贾琏看见他们,面容也一下沉俊下来。
不等这些人对他磕头,他已经站起来,面向一众还未散去的奴仆。
“想必你们中很多人都听说了,此番我奉旨离京,经历了多番生死危机。
所以说,今日我能回来,完全算是侥幸捡回一条性命!
但是,我活着回来了,可是跟着我去瓦剌的许多人,却没能回来。
也可以说,我这条命,就是那些没有活着回来的人,救回来的!
人死不能复生,我虽然心痛,但也无可挽回。
但我能够保证一点,那就是代替他们,照顾好他们的妻儿老小!不让他们的鲜血白流,更不让他们在九泉之下,感觉心寒。
所以,今日召集你们至此,除了顺道给大家发一点赏钱,更重要的,却是要告诉你们一点。
眼前这些人,他们的儿子、丈夫,或者是父亲,是为我贾琏而死。
所以,我不希望,将来某一天,听到有人说,他们中任何人,受到别人的欺辱。
更不希望他们中,某个人指着我贾琏的鼻子,骂我是个忘恩负义的人。
尔等,可明白?”
贾琏的话,虽然说的平静,但是意思,却叫大院内,所有人面露异色。
那些跪着的人,更是一个个面露悲戚、感激,忍不住再次哭出声来。
他们都知道,有贾琏这番话,将来在贾府,再没有人敢欺负他们!
他们感恩,他们激动。
“二爷~我等当不起二爷这番话,三娃他,三娃能够为了二爷而死,他是死得其所啊!”
一个老迈,但是精气神颇佳的老头,仰着头,大声喊道。
“正是,我家柱子,也是一样,我等,叩谢二爷大恩大德……”
诸如这样的声音,让贾琏听了都有些心里难受,
分明是他们死了最亲近的人,如今却反过来,给他磕头感恩。
大声安抚了两句,待他们安静些,贾琏便道:“我所能做的不多,不过是厚待忠义之人的家卷罢了。
好了,凡此番随我出征的人,每个人赏银五十两。
其中重伤致残者,外加抚恤一百二十两。
战死者,抚恤一百八十两。
王腾跟随我多年,此番作战最为英勇,格外赏银三百两。
就这样,你们各自派两个人上来拿银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