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当晚李太妃的讣闻就传到京中各家府邸。
所有人都感到诧异,毕竟李太妃之前还好好的,怎么说没就没了,提前一点风声都没有传出来。
也有消息灵通的,还听说当天长春宫大批的宫女太监被处死的事,据此推演出不少事实出来。
但不管如何,各家各府还是不敢怠慢,立马收拾进宫。
李太妃虽然只是个妃位,连贵妃位都未晋过,但只凭她是当今皇帝生母这一点,就没有任何人敢于轻慢。
而贾琏,在将西城的巡防工作做了一番加急安排之后,随即也回府送贾母等人入宫吊唁。
文武大臣、内外诰命虽多,但吊唁的事却有条不紊,毕竟宫中、礼部对于这种事,早就有熟悉而完整的章程。
而贾琏担心的受到宁康帝迁怒的事也并未发生,一晚上,他甚至连宁康帝的面都没有见到。
当晚三更后回到家中,凤姐儿神秘兮兮的对贾琏说,她觉得李太妃的死有内幕。
瞧她那郑重万分的模样,既有几分卖弄,也有通报消息的意思。
贾琏便问她有何内幕。
凤姐儿小声道:“她们都说,李太妃其实是被太上皇赐死的……”
贾琏闻言面上平静,心里却直皱眉。
凤姐儿口中的她们,显然是其他府邸的诰命夫人们。
看来宫里虽然有封锁消息,但成效甚微啊。连凤姐儿都耳闻了,还不知道暗地里消息传的如何风起云涌。
这对他而言绝对不是个好现象。
他自然比凤姐儿这些人知道的多得多。他现在已经知道李太妃就是被太上皇赐死的,而且今天下午,宁康帝还曾跪在重华殿前为李太妃求情!
显然,太上皇并没有给宁康帝任何情面。
太上皇是宁康帝的生父且君父,宁康帝不敢对太上皇如何,不代表他心中无恨。
这个时候有损李太妃清誉的“谣言”传的满天飞,传到宁康帝的耳中,其心情可想而知。
偏偏,或许这些谣言之中,就有捎带他贾大侯爷的名号。
换位思考,贾琏觉得,他要是宁康帝的话,看见自己心里都会膈应。
即便明知道如此,贾琏却也没有任何化解的办法。
眼下他能做的,就是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静等风波平息。
但他又知道凤姐儿是个好事者,且本性中有几分大胆。接下来的时间,她也每日都要入宫吊唁,倘若她不知道轻重触犯在宁康帝的手中,也难免波及到他。
思考之下,决定将今日上午发生的事情悉数告知于她,并告戒她,接下来在宫中,要谨言慎行,莫为他带来灾祸。
果然,原本还一副看热闹,好事者模样的凤姐儿,在听到李太妃之死,还与贾琏之间有这么一道厉害关系之后,她顿时就惊觉后怕起来。
她没想到,在她不知不觉中,贾琏已然又经历过如此巨大的一场危机。
于是连忙保证:“你放心,我岂不知道厉害?我保证,接下来在宫里,一个字不说,一句话也不多听,当个聋子和哑巴!”
对此贾琏还是放心的,凤姐儿此人,只要你把事情给她说清楚,她能做的比任何人都好。
于是结束和凤姐儿的密谈,一边问她家中客人的安排,一边让丫鬟进来服侍更衣。
“邢大舅和大舅母安排在东跨院外院暂且住下。至于岫烟,老太太的意思,让她们都住在园子里,好有伴儿。
我想着现收拾屋子也麻烦,就安排她和迎丫头住一块了。
至于宝琴,老太太立意要她住自己屋里,不用我们操心。
倒是大嫂子的婶婶,见咱们家里忙起来,还要告辞来着。还是太太说大嫂子这么多年难得见到娘家来人,让她们婶侄两个好好叙叙话,最终才让她留下。
于是我连同她并大嫂子的两个妹子,也都安排住在稻香村了。横竖那里房舍空大,屋子也多。”
贾琏点头,拿眼瞧着面前的丫头。
凤姐儿将贾琏的衣袍搭在边上,转身瞧见他的眼神,不由笑道:“二爷可是在想,她是小秦氏还是香菱?”
贾琏无奈,道:“小秦氏什么时候回去的?”
“怎么,二爷还舍不得?要不然,我帮你再把她召回来?”
闻言,在东府度过了两天非人日子的香菱,顿时抬起头,委屈巴巴的看着贾琏,惹得贾琏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既然回去了,又何必召她回来。”
凤姐儿听不出贾琏的语气是不是遗憾,因此多瞅了贾琏两眼,笑道:“太妃病逝,珍大嫂子也要进宫吊唁的。我想着那边府里也不能没有人料理,就让她回去了。”
事实上,秦可卿虽然很懂事,但是在这边的两天,还是让凤姐儿觉得受到莫大的威胁。
她得承认,论女人味,她是比不过对方。
因此用这个理由,将对方撵回去了。
而且,秦可卿本来就是她为了安慰贾琏想出来的招。
如今目的已经达成,自然没有久留对方的必要。凡事过犹不及的道理,凤姐儿懂的很,自然不会让贾琏一下子就吃撑。
贾琏倒是不虞凤姐儿的盘算。
秦可卿故是撩人,但两天不见自己的小香菱,他发现对方似乎长得更乖巧了。
而且,此番和秦可卿换了一回身份,他觉得其不但乖巧依旧,且身上莫名还多了几分妖娆姿态。
这一点,令贾琏喜爱丛生,因此对于两人身份的换回,已不知是忧大于喜,还是喜大于忧了。
……
不出贾琏所料,接下来果然有人因为李太妃之死,招致祸患。
先是锦衣卫出动,于街头坊市,大肆捉拿文人士子。罪名是,妄议宫闱之事,诋毁贵人清誉。
又有御史言官犯颜直谏,说宁康帝不该以言论罪,此举比前朝的文字狱不遑多让,非是明君所为。
惹得宁康帝龙颜大怒,直接将为首者杖毙,余者悉数打入天牢。
此事,无疑是闹得人心惶惶。
所有人这个时候才意识到,皇帝一怒,是真的要死人的。
而宁康帝,哪怕是被太上皇压着,他仍旧是皇帝!也有不信邪的人,觉得重华宫定然不会容许宁康帝任性妄为,甚至有人悄悄向重华宫打小报告。
但是最终的结果并不如他们之意。
被抓的文人士子没有释放,天牢里的言官们也没得出来。
于是宫内外的人才警醒一些,再也没有人胆敢当众谈论这件事。
这日,贾琏照例进宫吊孝之后,终于得到宁康帝的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