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主子奶奶这明显不满的夹枪带棒的话,兴儿忐忑的不行。贾琏当然没说什么不能给王熙凤瞧见的话,只是他听人说,女人都是小心眼爱吃醋的,要是二奶奶知道二爷还专程给林姑娘写了信,难免不高兴,方才想着还是不让二奶奶瞧见的好。谁知道弄巧成拙。
王熙凤心里虽然不悦,到底收到贾琏的家书心里高兴,也不欲与奴才动气,问了两句贾琏的近况,便道:“你先下去吧,回头我会收拾几件你们二爷的衣裳,你们带回去就是。”
说完一挥手,让兴儿下去了。
兴儿走后,王熙凤便直接将贾琏的信拆开,待看见那些熟悉的隽逸字体,明艳的脸上才露出几分笑容,随即抛开旁骛,专心读取信中内容。
说起来王熙凤文化水平很低的。这其实怪不得她,只因为王家并没有贾家这般,有让女儿家也从小念书识字的氛围,她从小自然也没有读太多书,只把什么《女则》《内训》之类的书粗略读过。但看她行事,显然也没太读进去。
不过她是识字的。至少常用的大多数字她都识得,这也是所有大家闺秀的基本要求,否则将来嫁到夫家,连个花名册都看不明白,如何管理家业?
甚至这几年,因为家里的小姑子们,包括夫君都是文化人,她一个文化水平极低的人和他们成天混在一起,经常受到打击。甚至有好事者取笑她“斗大的字不识一筐”,这明显过分了。
知耻而后勇,她也是偷偷补过一点课业的,至少不用像刚进门时那样,但凡长篇一点的东西,她都要让别人读给她听。她不想让人再瞧见这样的画面。
贾琏的信颇长,尽管看起来似乎有心照顾她,通篇都是很通俗的话语,但她还是有几个地方读来不甚通顺。有心想要问问旁边的平儿,但又想平儿这丫头比她还不如,遂作罢。
平儿见王熙凤自看信之后就一直不说话,只是面上洋溢着笑容,时而嗤笑一声,显然是二爷在信中写了什么逗二奶奶高兴的话,因此等凤姐儿看到末尾,便笑问道:“二爷都和二奶奶说了什么,瞧二奶奶高兴的。”
“能有什么,不过是问些家里的情况罢了,还有……”
王熙凤将信收起来,准备等空闲的时候再细瞧。
“还有你们二爷说,今儿是宝丫头的生日,他们一家千里迢迢进京,是信任看重我们才让宝丫头住在我们府里,叫我不要轻慢了人,往年林丫头的生日怎么过的今儿还该如此。哼,这些事还用他来交代我?他还叫我代他替宝丫头问声好……”
王熙凤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一些。她是从这件事里面,听出贾琏短时间应该不会回京了,否则以他的性子,只怕今儿会赶回来给宝钗过生日的。
他一向疼爱这几个妹妹。
平儿显然也听出其中之意,一时也不知道回什么好。到底王熙凤不是个多愁之人,很快便又笑道:“既说到这个份上了,你就先去厨房看看吧,让她们今儿都准备周全一些。老太太可是说了,她要亲自给宝丫头过生日呢。”
支走平儿,王熙凤想了想,派人去西厢房把香菱叫来,让她代笔给贾琏回了一封尽是家长里短,读来却是情意绵绵的信。
……
薛家。
宝钗一早就回到了家里,她是个极孝顺的人。都说儿女的生日是母亲的苦难日,因此今儿虽是她的生辰,但她的第一件事,却是回家看望薛姨妈。
母女俩坐在屋里谈了没一会儿话,就听见外边院子里鸡飞狗跳的——薛蟠要出门了。
“今儿是你妹妹的生日,你不说在家里安分,又要作甚去?”
薛蟠临出门前来给薛姨妈问安,刚进门就被薛姨妈教训,他老不乐意了。
“妈还讲理不讲理?妹妹过生日,你们要去那府里吃酒看戏,就非要我一个人闷在家里不成?”
薛姨妈一阵语塞。不管贾家人是出于面子还是出于对宝钗的喜爱,但人家既然提出要给宝钗过生日,她们就没有拒绝的道理。
而薛蟠因为行事粗鄙,且有恶迹在身,一向为贾家人所不喜她们都是知道的,自然不会将薛蟠带到贾家去。
如此算来,薛蟠的话倒也并非没有道理。
见薛姨妈自知理亏,薛蟠气势更足:“我妹妹过生日,我这个做哥哥的不能亲自敬她一杯酒我已经很不爽了,难道还不许我外头高乐高乐?我已经请了冯紫英、孙绍祖他们几个,今儿在锦香院吃酒,母亲要是不拦我还好,要还拦我,我非得和你说道说道!”
本来薛姨妈已经妥协了,听这话顿时又来气,“混账,你妹妹的生辰岂能随便说与别人的?还请在那等地方,你个孽障……这个孙绍祖又是谁?”
薛蟠成天家在外厮混,薛姨妈很有些担心,生怕他结交匪类遗祸。冯紫英之流她是知道的,如今儿子嘴里突然冒出个陌生名字出来,她自然关注一些。
对于薛姨妈的叱骂薛蟠毫不以为意:“哎呀,你就放心吧,今儿我请的都是我的好兄弟,没外人。”
说完,薛蟠也懒得和薛姨妈解释,随便一拜后屁股一扭就跑了。
薛姨妈唤之不及,徒然捶胸顿足。(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