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车驶到了竺笙家门口。
席玖下车,绕到车门一侧,将竺奶奶搀扶下来。
接到了电话的竺笛,和父亲竺春江、母亲丛月已经等在门口。
竺笛眼睛哭得红肿,见到奶奶,如乳燕投怀,“奶奶!”
又看了眼席玖,夜色下的男子,沉稳干练,令人感到踏实。
“厂长,真的太谢谢您了!”
丛月在后面扯着竺笛的衣角,给她使眼色,“那个厂长啊,进屋坐会呗。”
“不了,我还有事。天冷,快扶奶奶进去暖和暖和吧。”席玖这个奶奶叫的顺溜,他不愿耽搁时间,还想着去一趟锦城。
竺奶奶不动,目光中殷殷期盼,“席玖啊,你真的能找到我家笙笙?笙笙好几天没回家了,我去找她没找到。”
这就是老人。
即使她不记得回家路,却总还记得笙笙是她心头肉,孙女还没回家。
竺笛:“……”
她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明明厂长那么忙,又是元旦佳节,怎么会帮着找人。再回想,相处时的种种画面,重阳下沙时,食堂用餐时,厂长的视线,可不是追着笙笙吗?却原来,他喜欢笙笙?
丛月踩了一脚竺春江,“你倒是说话啊!”
又拉了下竺奶奶,这样直呼厂长大名,真是……“厂长您别介意,我婆婆她老糊涂了,改天让笛笛请您吃顿饭。”
这样赤裸裸地巴结,让竺笛很难为情,她跺了下脚,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席玖凝着眉,眼底闪过一丝寒芒,“是我让奶奶这么叫的。”
怎么,你有意见?
换了语气,“奶奶,您只管等在家里,我帮您去找笙笙。”
竺奶奶落了泪,连声说“好”。
席玖上车,消失在黑夜中。
后半夜时,竺笙醒了过来。
睁开眼时,就看见黎箫,坐着个小板凳,因为腿太长,以一种极为不舒服的姿态,窝在床边睡着。
竺笙微微一动,黎箫就醒了。他晃了晃脑袋,手自然而然放到了竺笙的额头上。
“谢天谢地,终于退烧了。”
竺笙眼中莹光闪动,嘴巴微张,却没说出一句话。因为高烧,她嗓子快冒烟了。
黎箫赶快给她兑了杯温水,作势要喂她喝。
“我可以。”竺笙粗粝地说了一声,端着杯子小口喝。
“感觉怎么样?”黎箫问。
“一杯水下腹,感觉好多了。黎箫,你去休息吧,回酒店。”竺笙想到了之前网上的信息,帝都公子黎箫大概从来没睡得这么憋屈过吧。她不想那么委屈他。
黎箫弯起了唇角,这一次她没有说谢谢,还很关心他。他享受她的每一丝关怀。“那你半夜起夜怎么办?如果再反复,谁给你叫护士?”
“花莳呢?”竺笙四下寻找,起夜这种事,一个男生能帮什么呢?
“我让她回酒店了。都在这守着没意义,要保存战斗力。况且,她成功阻拦渣男渣女,立了大功,我奖励她自己睡桑蒂酒店大床房。”黎箫开玩笑地说。
“那你呢?”
就只有一个小板凳吗?
黎箫站了起来,伸伸胳膊伸伸腿,原地广播体操。“我一个年轻力壮的糙汉,将就一下就好了。笙笙,不用管我,接着睡吧。”他又俯下身,给她掖被角。
不,他不是糙汉,是君子。他行事不拘小节,却处处透着细节、精致,融入镜头下,变成美。竺笙咬了下唇角,内心做着剧烈的斗争。而后,她缓慢移动身体,床边留出了一些空隙。她不着痕迹地拍了一下床板。
仰头时,看见黎箫滚动的喉结。
她顿时脸上微热,红到了耳根,转过身去,吐出了四个字,“楚河汉界。”
心仪的女孩,分他一半床,是个男人也顶不住。黎箫左支右绌,生怕控制不住自己体内的蛮荒之力。
心中生出一万分欢喜,黎箫脱了鞋,轻轻地躺下,和衣,与她背对背,中间留着很大的缝隙。
即使这样,也是巨大的突破。
“我好了,明天应该可以出院了。”竺笙幽幽说着。
刚刚的开心,瞬间烟消云散。
该怎么告诉她真相?黎箫的内心,在火上炙烤,一番煎熬。
“女孩子身体最忌寒凉,你这次落水,要多住几天。”
“黎箫,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在过往的人生中,竺笙无数次落水,从来没有住院过。她转过了身,“黎箫,你看着我。”
黎箫心慌慌。他虽转过身,却不看竺笙的眼睛。
当人说一个谎言时,需要用不同的谎言去遮掩。
他选择用真实,转移话题,“你这次落水,不是意外,是人为。”
竺笙敛着眸子,思绪起伏,“我在人群中,看到了林卓。这个世界很奇怪,明明她抢走了陶榕深,害我失去了比赛机会,她却像个受害者,对我充满敌意。我,不会再原谅。”
林卓确实嚣张,大摇大摆出现在竺笙面前。她是自信到没有人能抓到她的把柄吗?
“你,有证据吗?”黎箫的取证,遇到了一些阻碍。但不妨碍他查证的心,坚如磐石。“而且,我总觉得,以她目前的能量,没办法做到这么滴水不漏。”
说完,世界安静了。
医院的病床很小,两个人相对而视,呼吸可闻。
黎箫忽然抬起手,向着她的脸颊,动情地唤了声“笙笙。”
手机适时响起,是黎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