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启圣在烈日下跪了一个多时辰,虽然一动不敢动,心里却不知转过了多少念头。
他乃天启七年出生,十九岁受到豪强欺辱,为了报复,竟跪在清军营前乞官。任性地杖毙豪强挂印而去后,一直以经商为业。
到了三十多岁,他终于想明白,在这个世道赚再多的钱也没有用,不过是待宰的肥羊而已,只有做官才能真正出人头地。
于是他转为考功名,竟又在乡试直接考了个第一名。
很快,他被委任为广东香山知县。走马上任后,他发现这是个“坑缺”,十足的烫手山芋。
因为人口流失,香山县收税困难,前七任知县都因为完不成收税任务而下狱,所欠税赋竟高达四、五万两。
单纯掏家财补窟窿太吃亏,于是他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七个前任都给放了,以获得接近尚可喜的机会。
尚可喜一向委任家奴搜刮钱财,普通人想靠近这棵大树难如登天。
按原定计划,他打算在尚可喜面前直接认罚,用家财补齐欠税。如果尚可喜问他哪来这么多钱,他就说自己擅长经商,辛苦赚来的。
这样一来,肯定能引起视财如命的平南王注意。花几万两在平南王那里留下一个深刻印象,也算是物有所值了。
然而在等待的时间里,他发现还有另一个途径可以引起平南王注意。
听到诘问,姚启圣暗暗吸了一个口气,壮起胆子回应:“回王爷的话,卑职上任后查阅卷宗账簿,发现前几任知县已殚心竭虑办事,并无懈怠。然香山县土地贫瘠,人口稀少,按朝廷定额收税确实难以做到。故卑职斗胆先将他们释放,以示朝廷国法之严明公正。”
尚可喜本不会理这种芝麻小事,只是听说这个香山知县刚上任,就设计诱捕了“澳门贼”头领霍侣成,似乎有些才干,才耐着性子接见。
没想到这个芝麻小官不但没有痛哭哀求,反而胆大包天,第一句话就顶嘴,令他心中十分不悦。
尚可喜冷笑着问道:“如此说来,若本王治你的罪,岂非不公正,不严明?”
“卑职不敢。卑职自作主张放走犯官,自知罪孽深重,甘愿引颈受戮。死前,求王爷允许卑职进献一策,为王爷解忧,略以自赎。”
“哦?你有什么计策能免一死?”
尚可喜调整了一个放松的姿势,饶有兴趣地看着地上的姚启圣,接着道:“若是说得不好,莫怪本王无情。”
“回禀王爷,军器厂仿制燧发枪失利,皆因广东工匠惯于铸刀剑,不熟悉枪械、大炮之故。若能把澳门卜加劳铸炮厂的工匠尽数迁往白云山,必能事半功倍。如此一来,王爷不但能造燧发枪,还能自造大炮。每年省下的银钱军费,可达十余万两。”
尚可喜略微一想,发觉确实有一番道理。之前两广总督府会花钱向澳门采买枪炮,而不是强征,皆因李栖凤不想树敌太多,又顾及自己的态度之故。
如今整个广州的清军都急需换装,全靠买花费过于巨大,不太现实。自制枪炮已迫在眉睫,一切都应该为此让路。
然而一旦派军队强行进入澳门抢工匠,说不定会把葡萄牙人吓跑。平南王府的“藩下商”通过把持澳门贸易,一年利润高达十几万两。如果商路彻底断绝,自己损失不小。
到底抢工匠获利更多,还是继续贸易获利更多,一时间难以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