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军重振旗鼓后,对外围明军的挑衅完全不予搭理,心思完全放在如何攻破谷城上,好提前拿到军功和赏金。
想要分散攻城清军的注意力,朱由榔必须要想办法进攻。比如说派出大批兵力靠近清军城西大营,迫使一部分清军精锐回到营盘周围防守,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留一些辅兵。
谷城到西边丘陵的直线距离有八、九里,中间全是平整的耕地,一马平川。特别在冬天,野草不旺盛,可以说是毫无遮挡。明军有任何风吹草动,清军立即知晓,完全没有偷袭的可能。
想要吓唬到清军,明军只能派大军堂堂正正地离开丘陵地带,抱团向东推进四、五里地,摸到几条清军战壕的边。这样,明军的突击步兵才能对清军营盘产生威胁。
然而在平坦的战场上,步兵追不上骑兵是客观规律,天王老子也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对于骑兵来说,几里地就是一溜烟的事,明军无论用什么方式通过,都不可能忽视骑兵的存在。
朱由榔想了很久也没想到一个好办法,可以让步兵安全通过那几里地,完成任务后再安全回到丘陵地带休整。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几个使者从广州远道而来,分类汇报广东近期的情况。
朱由榔现在哪有心情关心政务,听汇报时心不在焉。只有当使者说到特别重大的事,例如暹罗银船到港之类的好消息时,他才会“嗯”的一声,表示知道了。
按照大明体制,大部分政事都有固定的处理流程。
首先,通政司先将奏章送内阁,阁臣票拟(即写下处理意见)后再送往大内司礼监,皇帝随便看一眼,觉得没什么大问题,就会示意秉笔太监朱批。
也就是说,绝大多数稀碎政务的处理工作都是由内阁完成的,皇帝只是一个审核把关的角色,不用动很多脑筋。
现在广州有太子监国,有郭之奇、方以智等几个老成的阁臣辅佐处理政务,又有政务委员会和军事委员会一起商讨难题,不会出什么大岔子。
就在朱由榔听得昏昏欲睡的时候,一条来自吕宋的外交消息让他提起了精神。
马尼拉总督曼利克亦派使者抵达广州,希望大明官方给一个解释,为什么派武装部队入侵吕宋,侵犯西班牙的领土。
“我们派官兵去吕宋了吗?没有吧?”
朱由榔大惑不解,回想一番后,确认自己没做过这样的决定。
他猜测着向使者李广义问道:“莫不是下龙湾之役迷航的清军,被吹到吕宋去了?这可不能赖到咱们的头上。”
李广义是雷州知府李忠良的嫡长子,现在职方司当差。他这趟千里迢迢赶来四川,正是为了讲清楚这件事。
见天子问起,他连忙将方以智手书的密函呈上:“陛下,方阁老早已谴属下调查清楚,这是详细内情,请陛下过目。”
朱由榔拆开密函仔细一看,发现这个世界真的很小,有些人被认为已经彻底消失,没想到短短两年之后,这些人竟以一个意想不到的方式,重新回到大明国的视野内。
他们惹下的麻烦不小,甚至可能对未来的世界格局产生影响。
原来大半年前,一伙自称吕宋来客的神秘人抵达香江岛,向骆希德-马丁公司采购一批燧发枪和弹药,自称全付现银,希望骆希德老板不要声张。
骆希德是什么人?大明军方最大的合作军火商,怎么会为一点小钱触犯朝廷的武器出口禁令,很快将消息报告给职方司的李光义。
李光义本以为这只是一伙军火走私贩子,便连夜招呼香江巡检朱四带队去抓捕,却无意中解开一道外交谜题。
原来这伙人就是西班牙使者所说的“大明官兵”,这次冒险前往香江岛,就是为了给远在吕宋同伙购买武器军火。他们的头领让人意想不到,竟是两年前漂洋出海的大明南澳总兵陈豹。
永历十六年三月,有传言南澳总兵陈豹不听号令,要密通平南王尚可喜投诚,郑成功便派遣军力最强的右武卫周全斌带上驻守思明的杜辉、黄昌部,一起会剿陈豹。
陈豹无法自证清白,又不敢出兵迎击周全斌,心灰意冷之下,便留下儿子陈士鳌投降周全斌,自己率数百心腹漂洋出海,准备去南洋当个自由自在的海盗度过余生。
他们在吕宋立下一个临时据点后,大量被西班牙人虐待的华夏族人前去投奔,一来二去,惊动了邦邦牙理事乔瑟夫·拉斯。
在乔瑟夫·拉斯的极力怂恿下,马尼拉议会出动一支一千两百一十人组成的正规军,前往邦邦牙省围剿不速之客。
陈豹的手下都是南澳镇的精锐老兵,在正面对抗失利后,立即改变思路,转为诱敌深入丛林打埋伏,最后大破西班牙人。
有感于西班牙人火器犀利,陈豹硬着头皮派人返回香江岛求购武器,才让这一桩外交悬案水落石出。
也就是说,前往吕宋岛的神秘武装的确是大明官兵,不过却是“叛逃”的官兵。
至于是配合西班牙人,将陈豹及余党抓捕归案,还是任其在吕宋自生自灭,亦或是其他的处理方案,监国太子拿不定主意,于是发来密函,请求朱由榔示下。
“陈豹投敌的问题不是早就有定论了吗?据吴六奇所说,是清贼的阴谋,朕没记错吧?”
“回禀陛下,郭阁老说,陈总兵乃大明官兵,有冤屈应当在闽王殿下面前分辩清楚。就是不敢回福建,也应该到御前申冤。自行前往异域藩土,有临阵脱逃的嫌疑,不可不治罪。不过……不过……”
李光义本来应答如流,然而说到此处却开始卡顿起来,似乎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朱由榔敲敲桌子,忽然间改变话题问道:“你是李忠良的儿子,没记错的话,《香江时报》阵地记者刘维宁应该是你表弟吧?”
李光义从踌躇中惊醒过来:“啊!陛下记岔了,刘维宁的……嫡母是属下的妹妹,所以……他应该叫我舅舅。”
“不会吧,我记得他比你小不了多少。”
“回禀陛下,他比我大一岁……但我妹妹是他父亲的……”李光义涨红了脸,终于把“续弦”两个字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