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情如火,朱由榔没有过多耽搁,在奉节换上小型船只后,从巫山城外由长江转入大宁河,再经大昌前往大宁。
大宁城是大宁河上游最后一座城池,明军的粮草辎重都要集中于此,转由竹排竹筏或七、八尺的小船运送——冬天大宁河上游水量太小了,士兵几乎无法靠坐船行军。
就在清军派使者进谷城劝降的同时,马宝已率部沿大宁河冬天干涸的河床前往竹溪,正面进攻白土关;贺道宁则亲自率三百亲兵化妆成盐枭,作为偏师绕到白土关后,准备配合马宝发动奇袭。
就在朱由榔准备动身前往竹山的时候,两个神秘士人忽然手持文安之的信物,请求面圣。其中一个是陕西真宁士人巩焴,另一个是荆州石首士人喻上猷。
见到这两人的名帖,随军而来的毛登寿脸色突变,张大了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朱由榔则满脸疑惑,想破头也想不出这两个人有什么稀奇。好吧,在夔东这个穷山恶水,还藏着两个崇祯朝进士确实算很难得了。
要知道崇祯朝进士只要不投清,几乎全是“四朝元老”,稀少得很,在广东怎么也能谋个四、五品官当当。
等见到真人,听完此二人的自述后,朱由榔才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这两个人确实没有叛明投清,却做了另一件“大逆不道”的事——叛明投顺。其中,喻上猷任顺朝兵部侍郎,巩焴任礼部侍郎。
清军攻破京师后,喻上猷则返回荆州石首老家,很快便跟随袁宗第退入夔东。巩焴则一直隐居在陕西省三水县,后来听说明军收复四川,又辗转来投。
福王朝廷曾经议定两人犯“治从贼之狱”,其中喻上猷列“一等应磔者”。所以两人现在名义上都还是朝廷钦犯,敢来面圣也算有胆识了。
“哦……原来如此。”
朱由榔略想了一下,然后慷慨地将二人罪行轻轻揭过:“这个……李自成已经抗清而亡,以前的事,朕就不再追究了。”
这年头在崇祯朝投过西营、闯营等农民起义军的人太多了,现今大宁城内就有一大批,既没有必要,也没有办法追究当时的叛逆行为。
在朱由榔看来,就算是食朝廷俸禄的士人,投闯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既然很多投过清的士人都可以“投诚”回到大明继续当官,为何要苛责投过闯的呢?这两人坚持没有降清,品行比降清的起码高尚一点点吧。
“陛下……罪人有一事,不得不向陛下请罪。”
巩焴抬起头,用坚毅的眼神看着朱由榔,然后供出自己的惊天罪行。
“罪人主持礼政时,曾将历代先帝的神主牌请出太庙……”
这话一出,在旁担心大半天的毛登寿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心中暗骂:“这个老顽固,哪壶不开提哪壶……”
朱由榔听完也愣住了,在顺军进京,李自成称帝的大背景下,所谓的“请出太庙”应该只是一个客气的说法。除了太祖朱元璋的神主牌被移入历代帝王庙,其他说不好已经一把火烧了。
他不在乎这两人是否投过顺(闯),却不得不在乎巩焴烧过老朱家历代先帝的神主牌,这……这说出来确实极其难听。
可是朱由榔几息之后,又想到另一个极其严峻的问题。如果追究巩焴烧毁历代先帝神主牌的罪责,那么挖了朱家凤阳祖坟的西营要不要追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