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门外流传的是……也并非流传,却是那李氏族长亲自表态,说李澈是她成年后接回的族内,送进宸虚派修道,并不知道李澈此前接触过什么。”
“其言下之意,是在说我伏罗派早早布局,在此之前,就已经培养了李澈,处心积虑送他进宸虚派潜伏刺探消息。”
“但我若没记错,李澈是黄孺从临江城接回的门内,那时他才十岁,之后黄孺闭关,你开始培养包括李澈在内的十人……”
巨大蛟头下探伏趴到地面,身子盘在顶梁上,灰袍道人拍了拍它,接着道:“你二人说法明显矛盾,但就时间来看,苦青你的说法似乎才是对的,却不知怎么回事?”
“李琉……”苦青喃喃念叨一声,摇头道:“掌教,李氏族长所说是假,李澈的确是黄师兄所带回,之后由我送去了宸虚派,他李澈……”
苦青嗤笑道:“他李澈根本不是嘉峻李氏弟子,只因我算出了李琉之女的尸骸所在,以此施展秘法蒙混过了李琉的查探,让她误以为李澈就是自己女儿的骨血,这才接纳了李澈。”
“如此简单?”灰袍老道皱眉,心里存疑,“她能够相信?”
“并不简单,”苦青意味深长道。
“你用了……”灰袍老道想到了什么,并没有说下去,点点头,“你自己有数就好。”
他顿了一顿,道:“李澈如今下落未卜,虽然明面上是我伏罗派摆了宸虚派一道,不致丢脸,但人还是要找的。”
“只不过接下来可能有一件大事要发生,涉关到宗门兴盛,我们不消太过执着这一个后辈弟子了。”
“大事?”众人静待他下文,便连苦青也伫立不动。
哪知灰袍老道突然哈哈大笑一声,起身提步,踩上了蛟龙头部,驾乘着蛟龙,退去了后殿。
“涉关紧要,也许我伏罗派重回玄门第一大派宝座的契机便在于此,容我计议计议,到时候了,你们自会知晓!”
身影消失不见,只有幽幽声音从黑暗里传出来,回荡在殿内。
九道光影中,黑白二色最先黯下,随后赤橙蓝……一一隐没,直至只剩下苦青与翡绿。
“哎……”翡绿轻叹了一声,“师兄,那李澈虽无关紧要,但却是黄孺师兄带回的门内,以其行事风格,必然不会是率性之举,肯定是有所打算。”
“现在看李澈能被颜开霁收做弟子,肯定有独到之处,也许黄师兄就也是打算收他做弟子,可如今……”
“黄孺师兄脾气不好,现下尚在闭关还不打紧,一旦出关,只怕少不得来找你问罪,你自己做好准备吧……”
说罢,她的身影也徐徐淡去。
苦青静默片刻,最后哼了一声,一甩袍袖,也消失在石柱上。
……
南华洲。
嘉峻飞岭,滴水岛。
“家主,你回来了?”得到李琉回转族内消息的第一刻,博甄岛主李文琛就前来求见,被守卫弟子领进水榭楼台。
一身素白,姿容绰约的李琉盘膝坐在殿内主座上,她扫了眼李文琛,叹道:“李长老,这段时间你别太劳心了。”
寄予厚望的子弟发生这种事情,这位博甄岛主本就佝偻的背身越发曲弯,以往扫动间精光乍射的眼眸此刻也稍显黯淡,精气神不佳。
“李某无事,我只是想问李澈……颜真人处怎么说?”李文琛开门见山。
李琉沉默了片刻,“你也知道我请求颜真人让我来处理李澈,但……颜真人没有给出明确回复。”
“没有明确回复?”李文琛面色一白,惨然道:“颜真人是不愿放过李澈?将他镇压在我族森罗岛底下数十年也好啊!”
“我们难得出了这么两个弟子,怎么就出了这种事情?该死的伏罗派,老夫日后见他们一次……”
李琉摇了摇头,知道李文琛已经口不择言,情绪失控。
她也知道李巾纭与李澈在这位佝偻老者心中的地位,便任他发泄,自己则把素手一翻,一对荧光绽蓝的迷你宝钩在她手心飞旋。
我是真没想到颜开霁会怀疑水华光宝对钩在你手上……李琉单手把玩着这件玄真之宝,一边思绪飘飞。
直待李文琛骂了个够,脸色也从乌青变成了带些红晕,起色稍缓,这才开口道:“李长老,你也不消如此焦急。”
李文琛咽下一口急气,提声道:“我怎么不焦急?那李澈……”
李琉皱眉,打断了他,缓缓道:“颜真人并没有在宸虚派正式通报李澈,也没有把他的名字从星祠内划走,更没有下令大肆追捕李澈。”
李文琛一怔,眼珠登时一转。
他老于世故,自然明白这代表着什么,当即先问出了其中不好的那一种可能,犹豫道:“颜真人……可是想抓到李澈后,在宸虚派星祠列祖列宗面前处置他?”
李琉摇头,“颜真人不曾这么说过,召我问话时宸虚派一十四位紫微星皆在场,也有人提出这一办法,但被颜真人拒绝了。”
“颜真人说容后再议,但我看他的意思……似乎不没有这般打算。”
李文琛精神一振。
一般而言,出了叛徒后,宗门氏族第一时间得要在自己各个渠道发出通告,既是告诉门下弟子,更是告诸各道人士。
一些小门小派尚还好,形式大于实效,但对那些大宗来说,用处可是真不小。
譬如李澈,判出门后,做了些十恶不赦的事情,或者招惹到不该招惹的人,这一纸通告就是门派与其划清界限的关系。
李文琛心中冒出一个可能,按耐住心绪,问道:“家主,莫非颜真人……没有要将李澈驱除出门派的意思?”
自己叛门是一回事,叛门后门派表明与你划清关系又是另一回事,绝不是单方面的因果。
李琉眼中光芒闪动,没有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