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彦归这一番话并非只说来与李澈听,却是声音不轻不响,正好能让底下一众精怪都听到。
高茂鼠王自然不例外。
这位掌控着斛北山脉的大妖惯来喜欢学习道门羽士的做派,不仅形貌要像,要飘逸出尘,要穿道袍,要戴九阳巾,更是喜欢学习人类一般说话做事。
尤为喜欢那些大雅的儒将,手握羽扇,谈笑风生。
此刻听见刘彦归悄声与李澈说话,仿佛怕被他听到有关于众人对他的真实看法,心中不禁泛上一丝喜意。
他朗声笑道:“刘家族长,为何不与我答话?”
刘彦归落地,先朝他回礼拱手,再才道:“搅扰鼠王了,实不相瞒,我等今日来此是为捉拿一个我刘氏的叛徒。”
“哦?”高茂鼠王眼珠子一转,“怎么说?你抓叛徒就抓叛徒,却为何带着大队人马堵在我斛北山脉门外,遮莫忘了咱们两族之间不成文的约定了么?”
所谓不成文的约定,即是井水不犯河水。
建阳城附近山脉之广,妖族之多,放眼洲陆上任何一个凡俗国家的都城而言,都名列前茅。
也只有因为是在南瑶洲,有宸虚派坐镇的情况下,这才没有妖族精怪敢来作祟,扰乱人间。
这说是不成文的约定,其实倒也并非人、妖两方坐下来商谈达成的共识,而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结果。
你不来打搅我,我也不来侵扰你。
甚至一些妖族精怪碰到了那些误闯入领地的人类,也不会全凭自家喜好捉来打牙祭,而是施以些小术法,将人送出去。
再要么一些短于术法的精怪,干脆把人给吓走,却不会伤其分毫。
这一现象与坐镇在当地的刘氏和观星楼功不可没,二者对于一些山野小妖震慑力尽显。
刘彦归淡笑一声,“鼠王说笑了,好端端的我来搅扰你们作甚?刘某只因手上追索的术法显示那叛徒逃进了斛北山脉,这才来问鼠王要人,却没有挑起两族争端的意思。”
高茂鼠王对他的态度很是满意,挑着眉头道:“逃进?刘家族长是否搞错了,我这斛北山脉岂是什么人都能够闯进来的?”
刘彦归眯眼道:“我自不会搞错。”
“哦?这样……”高茂鼠王眼中精光一闪,摇了摇扇,“却不知刘家族长口中的叛徒姓甚名谁,样貌如何,我愿全力配合道友将人揪出来。”
刘彦归有些意外,一挥手,命人铺开刘昱安的画像,道:“我族中这名叛徒名叫刘昱安,不仅事涉我刘氏一族,更还干系到宸虚派,多谢鼠王配合了!”
然而,高茂鼠王说是愿意全力配合,实际却只扫了一眼,装模做样沉思了片刻,摇头道:“叫刘道友失望了,我斛北山脉领地内绝无此人,你定然是搞错了!”
“你撒谎!我们方才明明看见那周俊、周泰其中一人畅通无阻就进了这斛北山脉!”一名刘氏弟子站出来说话。
高茂鼠王面色一沉,冷森森盯着他道:“小辈,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如果待会确认人不在我这,我定要拿你是问!”
那站出来指认的弟子只有筑基修为,哪受得了如此威吓,登时脖子一缩。
刘彦归又岂能不知这高茂鼠王是在敷衍自己?此刻听见对方竟然当着自己面来威吓族中晚辈,立时也不再对他好脸色,玩什么软的那一套了。
沉声道:“鼠王何须为难一个晚辈?这种场面下他还能够有冒认的可能?况且刘某方才也说了,我是藉靠术法追索至此,焉有出错的道理?”
高茂鼠王淡淡摇头,“我们妖族信奉弱肉强食,他一个筑基修士,有什么资格与我说话?没有就是没有,我并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何朋尚却再不能忍,“哼!与他们废话什么,什么鼠王,喜欢学我道门羽士……好的不学,那些装模作样,勾心斗角的蝇营狗苟学的倒精!”
高茂鼠王大怒,喝道:“你是谁人,也敢对某出言不逊?”
他身后一众小妖叽里呱啦也跟着闹个不停,有的口水涕液乱喷,体臭烘烘,有的拿着长矛乱戳旁“人”,引发骚乱,甚至有的扭打在一起,争抢一块不知是何种动物的兽骨。
场面比之无赖聚集的市井还要不堪。
何朋尚扫了一眼,不屑冷笑,“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宸虚派观星楼建阳城监副何朋尚是也!”
这三个混蛋也没说有宸虚派参与进来啊……高茂鼠王听了,嘴角一抽,在心中暗骂了句。
他以为刘彦归搬出宸虚派来说道,只因想震慑自己,用宸虚派的名头好叫自己知难而退,哪里知道宸虚派的人真就直接掺和进来了?
蛮猪王身形魁梧,样貌粗犷丑陋,但心思却细腻,注意到他神情的细微变化,知道身旁这位斛北山脉的主人露了怯。
他也不顾忌高茂鼠王,大剌剌就道:“鼠王,老猪我敬你心思灵敏,颇有见地,主意又多,但有时候你却又太过多虑。”
“你真把自己当人类了?行事如此畏畏缩缩,思前想后!咱们所学都是妖道中讲求一往无前的功法,这副心态、这副样貌如何能够功行稳进?”
高茂鼠王眼神微亮。
“宸虚派又怎么了!远水救不了近火,难道还能说灭就把咱们灭了?况且咱们又没有胡说,那劳什子刘昱安确实不在斛北山脉啊!”
蛮猪王叫起苦来,与他凶狠可怖的外表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们身后的那些小妖更是群情激愤,吵闹个不停,有部分甚至开始圈围起来,升起火堆,勾肩搭背着跳着战舞。
高茂鼠王经他一点,心中暗道:确实,我又不须与宸虚派还有刘氏真个起冲突,想办法油滑点,蒙混过去便好。
一直冷眼旁观的李澈心中一动,偏首对刘彦归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话音道:“刘族长,请把手下的弟子再次分散开去吧,这次不用铺多开,合围住这斛北山脉即可,保持通讯!”
“这……”
刘彦归犹豫了一瞬,便体会了过来,恍然赞道:“不错!听凭监正的安排。”
李澈的想法很简单,正如何朋尚言语里对自己身为宸虚派弟子,而别人鲜有敢与自己作对的那般傲气,他相信,也确信一个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