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安白对急匆匆赶来一齐执事的同门说道,手还指向道路对面茶楼的三楼层窗口处。
“吃茶?你确定?”
新来的是个穿着同一身棕色道袍,玉白大氅的年轻男子,背后星辰大海图案甚为显眼,话语里充满了疑惑。
“嗯,没甚么事,你先走吧。”章安白故作轻松,眼神别有深意。
“哦!”叶友拖长了语调,表示知晓了。
观星楼执事,有时在确认入城修士的身份时,难免会碰到些可否可不否的情况。
譬如有些人声名很差,在修真界可能是一介偷鸡摸狗之辈,为恶不少,但却从未伤害过平民,只是针对修真者。
这种情况下,放不放人进建阳城显然是有考量的余地,而落实到具体,便可由观星楼弟子自己拿捏了。
这会儿叶友便把李澈的情况当成了此中一类,只以为章安白要好好拿捏此人,谋求些好处。
作为一同执事的伙伴,叶友知道章安白不会吃独食。
每次执事搭对都是随机的,谁留在楼中,便派谁出去,如果章安白今日吃独食了,那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情,便不会有人与他来“分享”了。
叶友轻咳了一声,意味深长地高声道:
“行吧,那你忙,城南那里发现了一个混进来的妖道,这会儿正急着把人押送回楼里严刑拷打,说不定就要斩杀,你这边既然自己可以处理,我就不掺和了,走去那里帮忙了先。”
叶友一拱手,却是还不忘在临走前吓唬吓唬李澈。
章安白将他送走,缓步走近茶楼,回到了三楼,低眉垂首,恭恭敬敬唤道:“监正。”
李澈此时已经年近三十,兼又有金丹修为在身,经历了不少是事情,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青涩少年,配合他出挑的形貌气质,一举一动间已然颇有风范,谁也不能够忽视他去。
即便是伏罗派那位,前次见面,李澈自己都能很明显感觉到对方与之前态度上的不同。
那是一种不再当自己是好唬弄的“稚童”的感觉。
李澈手朝对桌一摆,“坐!”
“弟子不敢,”章安白始终垂着脑袋。
按辈分来说,其实他与李澈都是同一代弟子,甚至他还要比李澈早些年入门,互称师兄弟正当合适。
然而如今两人的身份却自不同,一个是观星楼监正,一个是普通的执事弟子,自然不好随意称呼,故而章安白自称“弟子”。
他不愿坐,李澈也不勉强,径直开口道:“楼中弟子该都知道我要来了吧?”
“是!何监副半月多前就已经通知了下来,大家都很高兴。”章安白低着头,看不见表情。
高兴?
呵……
李澈不置可否,道:“我已经到了齐罗国,并且遮藏身形于齐罗国二皇子队伍中这件事,你先不要与人说起。”
“弟子省得,”章安白点头不止,问道:“监正是有什么打算?不知有没有弟子能帮上的事情?”
噔噔噔。
一串脚步声响起,茶楼掌柜端着新泡的热茶紧步走了上来,一样头也不敢抬,似乎生怕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李澈也不为难他,等他放下茶壶,重新斟满茶水,撤走空碟,这才继续开口,“再问你一件事情,如今观星楼内多少人听命于刘氏?”
“这……”章安白抬头,忍不住瞥了一眼,欲言又止。
李澈点头,已经吃出意味,“所以说,观星楼内所有人都听命于刘氏?或者说,两边早已牵扯在了一起,从上到下?”
章安白犹豫着缓缓点头。
“何朋尚呢?扮演着什么角色?”李澈继续抛出下一个问题。
“何监副直接与刘氏联系,把事务具体落实下来。”章安白再犹豫了一会儿,索性不再遮遮掩掩,全部摊开了来说。
李澈根本不给他多考虑的时间,“刘氏有否藉观星楼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章安白一愣,“见不得人?没有,都是些惠民利民的事情。”
惠民利民……李澈沉默了两息,继续问道:“齐罗国皇室呢?有否与刘氏牵扯到一起?”
“皇室?”章安白真的摸不着头脑了,反问道:“监正不是来肃清刘氏与我观星楼之间的关系的?”
李澈仍旧不置可否,顾自问道:“刘氏对待皇室如何?我看民间对其颇多赞赏,但皇室却似乎有颇多不可言喻的微词。”
章安白张了张嘴,却是半个字也说不出。
李澈看着他眼里流露的迷茫,知道从他嘴里是问不出什么来了。
索性挥手道:“你去吧,记住,不要将我已到建阳的事情透露出去,否则我到任后第一件事就是以妨害观星楼办事治你的罪。”
章安白摇头连称不敢,说是自己有数,佝偻着背告辞离去。
李澈轻抿一口茶,只觉这趟活计有些棘手。
拿问这章安白完全是临时起意,原本他只是想趁着散心的功夫熟悉下建阳城,找个茶楼或是酒馆问下小二或是掌柜这些消息灵通之人有关刘氏与观星楼的事情。
没想到这章安白追循到了自己。
可惜……
问了这许多的问题,却连半点有用的讯息也没有问出来,甚至还不如之前这茶楼掌柜闲说的几句话。
但这也从侧面反应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即便观星楼与刘氏之间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也不是普通执事弟子可以知道的。
要想知道究竟,只怕何朋尚才最有可能清楚,还得问过此人。
“呼……”
李澈将茶水一饮而尽,起身下楼,也不管老板连连摆手说不须,丢下一角灵玉就算结了账,回转往齐由宏安排的居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