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圭将他放落在山麓底下丈把远处,这里有一片开辟出来专供人落脚,切削了平平整整的台阶。
“李师弟,傅某还须回罗源观复命,且先告辞了!”
李澈见他这就要走,出声挽留道:“师兄不去府内小坐?奔波了整日,喝口淡茶再走也不迟。”
傅圭摆摆手,“便不了,实在晚了,傅某功课都还未有做,改日再来叨扰师弟吧。”
李澈见状,也不勉强,拱手谢道:“傅师兄慢走,今日有劳了。”
傅圭道了声“应该的”,收了法舟,纵起一跃,身化一道黄芒就破空而去,却比法舟要快不知几多倍。
李澈目送对方直至没了踪影,这才回身掏出符玉,按先前栖贤殿那位王师兄所说,掐了一个法诀。
台阶尽头岩壁,“嘎吱嘎吱”声传来,冰霜崩裂,积雪洒落,一座丈许高的石门缓缓打开,透来一股寒风。
李澈呼出一口白气,提步入内。
与所想不同,他本以为这般颀长的山峰,内部所建居府必定褊狭,兼又晦暗。
却未料到这里头空间开辟得广大,以一条螺旋下延的阶梯走道作串联,会客厅、别府、主府、丹房、库房……自上而下无一不缺。
走道、屋室内皆以萤石照明取光,在洞壁凝结析出的寒霜折映下,亮如白昼。
最妙的是,以符玉开了禁制,隔绝内外后,山腹中心的主府内,原本四面封闭的岩壁竟尔变得明澈剔透如无物,直可观瞻府外物事,毫无阻碍。
且水性本阴,阴极盛而滞为冰。
单以灵浊二气论,此间比之杜原那座同为水属的居府不知要精纯几许。
李澈上下观游一圈,对这座居府甚为满意,回转到山腹内的主府,躺在暖阳宝玉卧榻上,安适得身心上下都舒散了。
几欲昏睡时,他猛然惊醒过来,一掌拍在头顶,暗骂道:“我却在干甚么!又非是到宸虚享福来了,这般懈弛,作死么?”
伏罗派教授他们时,第一课便是要他们保持兢惕,时刻认清自身所处位置,扮演何等角色,从而辨明何事该当去做,何事不该为之。
行位相配,方显圆融,不致遭疑,纵是眼下周近无人,却也不能太过轻心,否则出得门外,一些“陋习”惯然,漏了马脚可就要命。
李澈纵身下榻,去了蒲团上闭目静坐,宁心之后,思索起白日种种来。
其实别些倒还好,唯两件事情叫他颇多顾忌。
先是身份问题。
不知怎地,他就成了如今嘉峻李氏族长嫡孙,迥非伏罗派那位所说,给自己安排了李氏旁庶子弟的身份作以遮掩,出入委实不小。
伏罗、宸虚分列玄灵两派,而李氏古来就站队灵门,如今同意帮衬玄门,不须想也知道两家定然有所勾连。
只这背后牵扯,却非是他一个普通弟子能够晓得的了。
李澈自也不认为是那位安排岔了,思来想去,觉得是李氏自个儿怀揣了些小心思倒大有可能。
他起身去了书案前,铺纸磨墨,提笔把此事记述下来。
凭他自己,既不敢,也没法擅专处理,下回同金禾碰面又少也在三、五月后,索性诉诸笔端,记述下来,贴身收藏,以防自己事务一多,时候一久,便有所疏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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