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次日丑时,再有一个多半时辰,便要卯正。
李澈索性也不再休歇,就学着前回萧博易一般,悬垂双腿,随意地坐在栈道边沿。
外间下落着噼噼啪啪的暴雨,时有隆隆雷声传来,闪电划破天空,散作一道道霹雳,映现出风雨飘摇下,好似也在胆怯震动的大地。
此情此景,倒恰似李澈此刻的心情。
所幸巅云峰通体上下皆有禁制护绕,除却风雨不进、霜雪难沾,栈道外每隔三尺,岩壁内还嵌有一粒斗大明珠取光,否则当真是黑灯瞎火。
李澈就这么枯坐着,望着夜幕下的狂风暴雨,思绪翻飞。
几近卯初,风声雨势愈发猛烈,李澈自上望下,依稀见得固北河江面上波浪涛涛,白水滚滚,一潮复一潮,卷打着山壁。
他坐了半炷香时候,长身而起,念叨了句“今日天公甚不做美”,准备回府拿了自家物什,赶往升云殿。
只方才要伸手推门,身后雨声便落得个淅淅沥沥,他讶然转身,却见转眼的功夫,天地间风雨雷闪蓦然消弱了下去。
再没一会儿,天际处云开雾散,一轮朝日缓缓浮升,温煦的红光洒满山河林间,恍若在安抚万物众生。
“当真是‘拨得云开见日出’,”李澈感慨一句,放眼极望。
忽然,他眸光一闪亮,却是心里多了一分明悟。
“我尔今处境确是不堪,但正如眼下光明景象,倏忽之间,焉有人能想到方才的昏天暗地?
山林间那一株株草植苦苦缚根于地,不致叫雨水冲刷淹没,它们又如何能料到,下一刻即要雨消云散呢?
人常言:君子以自强不息。
外在因素固然有影响,内在能动却才紧要十分。
无论顺境逆境,唯有自身不断奋进,砥砺前行,方才应合天道,能得一线光明。
不须杞人忧天,把宗门交托的事务办好,再藉印玺将法力提练上来,若然如此,我伏罗派乃玄门正道,谅必会有一个妥当办法!”
李澈适才心绪颇有些波动,毕竟他早前就已散功过一回,否则眼下说不得早已筑基,能够出入青冥。
尔今他更为宗门大计,潜伏入宸虚,修行灵法,每每想到与他同期入门之人,都走在了自己先头,而他却前途无数,不禁心烦意乱。
但适才巧然得见自然瑰丽,他由景生情,不止化解了心中郁结,更是机缘巧合下磨砺了向道之心,诚可谓祸兮福所倚!
远方一道雨后长虹灿然显现,他背靠山壁,悠悠欣赏了片刻,回身进府,背着一只竹箧,就往巅云峰顶赶去。
……
李澈沿栈道一路上行,经由升云殿外女侍通引,步入了殿内。
此时天色尚早,仍未至卯正,但大殿内却早已有人等候,正是杜原与廖白娘,见他进来,端坐在蒲团上,先后颔首示意。
李澈拱了拱手回礼,自去边边角角寻了一处落座。
约莫半炷香功夫,大殿里间传来了脚步声。
就见一身银甲的松良稷当先而出,身后半步,则是一位和颜悦色、身宽体胖的圆脸年青男子。
大殿内三人赶忙起身,恭恭敬敬地行过晚辈礼。
松良稷点头,目光扫过三人,最后落在李澈身上,有些意外地问道:“你突破三重境了?”
“是,弟子这七日里闲来无事,又恰逢其会,便就尝试了突破。”
李澈听他语气,似有些许意外,犹豫道:“松前辈……可有哪处不妥?”
松良稷摇头,“自无不妥,只是递交上去的名册,须要及时更改罢了。”
他偏过首,对身侧圆脸青年道:“傅师弟,此事烦累你捎带办了。”
傅姓男子“呵呵”一声,上下打量李澈两眼,道:“怎好说烦累?观李师弟浑身真气精纯凝实,必然是下过苦功,好好淬炼了一番,向道之心堪称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