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尽忠和十六同时点头表示明白。
陈影点了点头,这才掀开盒盖抽出一封书信读了起来。
他读的很慢,似乎是要把纸上的每一个字全都嚼烂才肯罢休。看完之后,他又把信纸细心叠好放回信封,然后又取出一封读了起来。
这一次他看的很快,视线几乎只在纸上扫了一遍眼中便已有了杀气。像是怕有错漏,他又反复读了几遍之后,忽然怒声骂道:“这狗贼!”
骂完之后也不做解释,抱着匣子就往外走,武尽忠和十六赶忙跟了上去,三人出门上马一路往北,向着皇城的方向飞奔而去。
金乌西坠,白月初升,福宁殿的上空正是一副日月同辉的奇异景观。看着缓缓落下的夕阳,赵济没来由的叹了口气。
“都说天无二日,也不知这日月同辉又算得什么。”
紫阳真人坐在太子身边,端着茶碗正在喝水,听见赵济的感慨,便笑道:“殿下可知这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为何偏要为人遁去其一?”
这几天相处来下,赵济早已有些厌烦这道人的满口天机,故而只是轻轻摇头。
紫阳真人见状也不气恼,只轻声说了一句:“便是要留一线生机与人去争的。”
赵济闻言便蹙了蹙眉头,不耐道:“仙师这话似乎有理,可您别忘了,这世上有些人生来便不需要与人去争,比如,本王。”
紫阳真人微微一笑,两道寿眉无风自动,悠然道:“有些事情,比如日月轮转、四季交替,无需人力,人力也无法干预的事情便是天道。还有些事情,比如山川河流或是晨钟暮鼓,你见他日日如此便当是理所当然,却想不起晨钟暮鼓也是人敲响的,山川河流的形态走势也自有缘故,这些便是人道。”
赵济默然抬头,死死盯着紫阳真人,紫阳真人却似不觉,依旧悠然喝着茶水。
“仙师有话不妨直言。”
老道士闻言便肃容起身,扣宣法号:“无量天尊,吉时已到,殿下请先观礼吧。”
赵济长长的呼了口气,跟着起身:“有劳真人。”
紫阳真人点头,一甩手中的马尾拂尘,转身便向着法台走去。说来也巧,就在他登上法台的那一刻,天边的夕阳也刚好落到了天际线下,日月同辉的景象不在,天地间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阴阳变化。
虽然是在宫中做法,可法台上摆放的用品却并与前日在东宫时有什么差别,只是紫阳真人的手里换了一把更为古朴破旧的桃木宝剑。
紫阳真人身穿御赐的明黄八卦仙衣,手持桃木剑,在画着阴阳鱼的法台之上踏罡步斗,口中喃喃念念有词。
赵济却忽然生出一种可笑的感觉。眼前的道人明明受着父皇的恩惠,却总在言谈话语之间挑拨自己与父皇的关系,一时之间竟难以分辨他究竟是何居心。他这几天也想了许多,且不管什么赤龙和金龙,只要父皇一日没得长生,他便一日都是太子,终有一日能坐上那张龙椅也就是了。
再看台上的紫阳真人,尽管须发皆白,却生了一副细腻红润的饱满脸庞,看他在台上缓缓舞剑,倒也真有一番仙风道骨的悠然气韵。
赵济忽然哼了一声——不如就当做看戏好了。一念及此,他便在椅子上挪了挪屁股,把身子调整到一个十分舒适的姿势坐好,怀着莫名的心情开始观看驱邪。
与此同时,福宁殿的耳房门口还有三人也正盯着法台上的紫阳真人,只是他们的待遇不如赵济,连张椅子都没人给准备,只能蹲在二房门前的台阶上,像极了村中晒暖的闲汉。
紫阳真人口中喃喃不绝于耳,听得粱书好一阵心烦。他一边套着耳朵一边抱怨道:“诶,你们谁听清了,这老家伙没完没了的说什么呢?”
北堂春水用扇子挠了挠后背,笑道:“听说那是天书,是说给鬼神听的,咱们听不懂也不打紧的。”
江屿看的有趣,从袖子里摸出两把豆子给两人递了过去,笑道:“这可比在村里看的清楚精彩多了!诶诶诶!你们看,那些符纸竟然飘在空中不动了呢!哦呦!好厉害啊!”
北堂春水谢过江屿却没接他的豆子,目光灼灼的看着道士在台上做法。梁书倒不客气,接过之后便往嘴里丢了两颗,正要说话时,却听见天上隐隐传来男人的哭嚎声,吓得他把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紫阳真人眼中忽的闪出两道寒芒,厉声喊出一个:“着!”字,桃木剑随之猛然向上斜刺。也不见如何,虚空中便又传来一声痛苦的呼喊。
紫阳真人脸色涨红,咬破舌尖之后喷了一口血水在桃木剑上猛然又是一刺,随着一个“敕!”字出口,悬在半空中的符纸尽皆点燃,空气中立时便弥漫起一股酸臭的味道。
赵济上次见这场面时没来由的昏了过去,这次再看时便有意收摄了心神凝心观望,却没想到紫阳真人再次失手,空中的符纸已经燃尽却不见半个鬼影。
老道士的脸色陡然一变,赶忙拿起罗盘掐算了起来。不过几息之后,便又把一蓬符纸撒向了天空,桃木剑向前猛刺,空中的符纸便向着福宁殿的侧墙凝聚而去,终于在外墙上爆出一团火光。
紫阳真人须发颤抖,指着殿墙高声喊道:“无量天尊!怨鬼的真身就在墙里!”
梁书猛然回头看向江屿,北堂春水却目不转睛的盯着紫阳真人,眼中的玩味渐渐褪去,随之而来的却是说不清的冰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