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县在京城九县当中地位只排的上中下。长林、长庆和花林这三个坊市都归宣和县统辖,却因为天乡楼的一场大火烧毁了半个长庆坊,直到现在,那里还偶有传出闹鬼的传闻。
宣和县衙设在更东边的五通坊,那里虽与长庆坊比邻,却好歹沾了些官气,倒也成了县里的富户人家聚居的所在。
梁书三人来到五通坊时,眼前的景物与先前在长庆坊的所见迥然不同。虽然整体上还不如其他坊市兴盛,可起码屋舍整齐街道平整,用梁书的话说,这里好歹还像个人住的地方。总不至于像长庆坊那样,被一群流着鼻涕的孩子参观尾随。
县衙门前的惊堂鼓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也不只是差人懒惰没人收拾,还是因为吏治清明无人伸冤。
梁书拍了拍门,却许久没见有人开门,正打算去敲京堂鼓时,却发现鼓架上根本没有鼓槌。
“我去这狗官!”
梁书骂了一句之后,转身就在县衙大门上踹了两脚:“开门开门!赶紧开门!”
随着门里的几声叫骂,县衙的侧门豁然打开,紧接着便窜出几个皂衣捕快,其中一个方脸捕快出来之后,看了看朱漆大门上的脚印,又看了看一脸愤然的梁书,冷声道:“这位大人,看你也是朝廷的命官,怎么这般无礼,府衙的大门也是你能踹得的?”
梁书啐了一口,指着惊堂鼓道:“好个朝廷的府衙,惊堂鼓竟然连鼓槌也没有,还敢跟本官说什么朝廷体面?!”
方脸衙役一怔,见鼓架上确实没有鼓槌,便转向身后责备道:“你们怎么回事儿,连个鼓槌也看不住,这个月都弄丢三个了!还不快补上!”
待身后的衙役回身之后,他才转向粱书解释道:“确实是我们看护不利,不知鼓槌是被哪家的孩子偷去玩儿了,还望这位大人见谅,我这就去请徐大人出来。”
粱书哼了一声,也懒得去管对方所说是真是假,直言道:“算了算了,我们也不是清吏司的,这次过来是想查查你们县的县志和卷宗,方便的话就快带我们去吧。”
方脸衙役略一踌躇,摇了摇头:“县志还好说,只是卷宗多有不便,几位且先稍候,待我回禀大人之后……”
梁书不等他说完,便往旁边横移了一步,正好把抱着胳膊看戏的武尽忠露了出来。京城之中谁人不知云骑卫的威名,见武尽忠的黑脸看向自己,竟都不自觉的后退了半步。
梁书很满意对方的表现,牵了牵嘴角,说道:“那就只好请我们的武将军来过问一下惊堂鼓为何没有鼓槌了,也不知道这懒政的罪名能有什么处罚。”
方脸衙役双眉紧锁,有心发怒却又实在惧怕云骑卫的权势,压了压胸中的火气之后,还是耐着性子把三人领到了签押房里。
“历年的县志都在这里,几位且先看着,小的这就去请卷宗过来。”
待捕快走后,一直不曾说话的武尽忠这才埋怨道:“咱们本就奉命在身,跟县令明说不好吗,何必要去吓唬他们呢。”
江屿见外面没人便笑着答道:“还是那句话,既然是暗中调查那就说明上头并不想声张出去。你是云骑卫,他是刑部主事,你们俩没事儿跑到县里调阅卷宗于理不合,万一传出去了总是多有不便的嘛。”
武尽忠这才恍然,想不到眼前这年轻官员竟然心思如此灵活,不由多看了两眼。梁书此时已经拿起一册地方志读了起来,他脸上的表情时而凝重时而疑惑,一看便知他读的仔细。
武尽忠深受感染,随手拿起一本展页一看却是蒙了。身为武人他虽识字不多,可基本战略和情报总是认得的,可那县志上竟全是四六骈文。明明每个字他都认得,可凑在一起竟完全不知道含义。不由老脸一红,轻轻放下书册转身便出去了。
梁书听见关门声,抬头看了一眼,见识武尽忠出去了,这才往江屿身边凑了凑,指着书册问道:“诶,这几个字儿念什么啊?”
江屿看了一眼,解释道:“捃摭绨缃,就是给书找个套子,哎呀,你不是要找天乡楼吗,怎么你这卷是写私塾的啊。”
梁书随手把书丢到一边,愤愤道:“我说我怎么看不懂,白白耽误了老半天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