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孟林这才说道:“崇宁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差,太医来了一波又一波,却全都束手无策,我又有什么办法?”
梁书愤然道:“天地广大,世间有的是名医,我就不信别人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商孟林长长叹了口气:“你怎么知道我没找过?要是没有孟先生的璇玑丹,崇宁只怕早就……唉,我是真的没办法了。”
说到动情处,竟有两行清泪无声滑落。
商孟林的落寞全然不似作伪,而且也不难看出他与赵轶两人的感情甚笃,看到他为赵轶伤心落泪的样子,粱书的心下不由恻然,便安慰他道:“放心吧,江屿很厉害的。”
商孟林看了看紧闭的绢窗,苦笑一声道:“但愿吧。”
说完这句话后,两人都没了说话的兴致,只在桌边默默喝起了茶水。
良久,梁书才突然开口:“听说你跟太子走得很近?”
商孟林愕然抬头,下意识的嗯了一声:“还好,你问这个干嘛,要是你想去兵部当差,我可以帮你打点。”
梁书却摇了摇头:“刑部挺好的,我还不想离开。我只是好奇,你跟太子走这么近,难道不怕惹人猜忌吗?”
商孟林一怔:“此话怎讲啊?”
梁书随手拔了一株青草叼在嘴里,砸吧着草茎上的酸涩味道,略显玩味的看着商孟林:“你就没想过,陛下若是得了长生,太子该如何自处?眼下太子的前途不明,你们走得这么紧,当心殃及池鱼啊。”
商孟林倒是没想过梁书会跟自己说起这些,略微有些惊讶,面上却依旧平静:“我与太子本就是正林诗社的文友,又有一层亲戚关系在里面,即便走得近些,也不至于会惹人猜忌吧。”
“你们之间就只是文友而已?”
“太子又不参与朝政,我与他之间,除了诗词歌赋便再没别的话题了。”
梁书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嘴角不自觉的翘起一个弧度:“你拿了一本异事录,对吗?”
商孟林闻言一怔,没想到粱书会问这个问题。梁书不等他回答便又问道:“王崇恩说的话,你其实都听见了对吧?你应该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所以……你拿走书的目的,是要警告太子小心,还是……要去威胁他?”
粱书的问题即刁又钻,而且丝毫不给商孟林思考的时间,问完之后也不急着想要答案,而是目光灼灼的盯视着他,把他的神情动作看了个清清楚楚。
商孟林的反应倒是有些出人意料,只在一开始略微有些慌张之外,后面竟慢慢冷静了下来:“原来你是因为这个才来问我与太子的关系啊,其实你想多了。”
梁书微微蹙眉:“如果不是为了太子,那你偷书干嘛?”
商孟林长长吐了口气后,反问梁书:“你想不想知道这书的作者是谁?”
梁书瞪大了眼睛,讶然道:“你知道作者是谁?!”
“当然知道。”
商孟林的声音中满是疲惫,他一边揉着算账的眼镜一边说道:“异事录是李彦召写的。”
粱书的眼睛越睁越大,狠狠咽下一口吐沫之后,才不可置信的重复了一遍:“你说……异事录是李彦召写的?诶,不对啊,我把京城的书局翻了个遍都没查到谁是作者,你是怎么知道的?”
商孟林苦笑着摇头:“你不知道吗?李彦召也是正林诗社的成员。多年以前他就曾把部分书稿给我看过,不过当时还没定书名,我也是后来偶然看过一册之后才知道的,只可惜,丰年兄走得太过突然了。”
梁书眉头紧锁,追问道:“那家伙不是修正史的吗,怎么会去写这种东西?”
“就因为他是修正史的,所以才不能署名啊。”
商孟林叹了口气:“或许外人都觉得他这人刻板,可又有几人真正领略过丰年兄的文采,如果你看过异事录,便应该不难看出,他的笔法干练诙谐生动,和他编纂的正史有天壤之别。他曾私下跟我说过,和正史相比,那部手稿才是他的心血。”
商孟林的解释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却把梁书听得头大:“不瞒你说,那本书我也看过,可里面记载的内容真假难辨,就连我这样的粗人都觉得作者包藏祸心,你这个状元竟然夸他写得好?”
商孟林摊了摊手,无奈道:“但从我看过的那部分手稿来看,那确实是一部难得的佳作,十分巧妙地把国家兴衰与江湖传闻结合到一起,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无论是谁都能从中读出乐趣。所以,我也曾特意托人在市面上找过异事录,于是我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市面上流传的异事录并不是李彦召的原稿,从第三册开始,无论笔法还是结构,都与前面两册迥然有异,而且丰年兄又死的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