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世才的身影才消失在众人的眼前,梁书便踢了踢王崇恩的鞋子:“延清,快别看了!我不是跟你说了吗,这书不能看!”
“你也看见了,这是柳世才送个我的,又不是我自己要看的。”王崇恩说话时,眼睛依旧仅仅盯在书页上,只是把脚收到了梁书踢不到的位置上。
梁书啧了一声:“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啊,都跟你说了,那书不能看!”
他说着就要从王崇恩的手上抢书,可王崇恩却扭过了身子:“别闹,我就快找到了!”
梁书一怔:“你找到什么了?”
王崇恩把手指点在书页上移动得飞快,不多时便停在了其中一行上。梁书和江屿也把头凑了过来。
“甘露二十八年七月丙戌,太白昼见经天,帝崩于福宁殿,年五十。有宫人见大庆殿有异光飞射而出,查之,玉玺已不在其位。秋八月,甘露降,有民见黄龙盘桓于庆陵之上。”
王崇恩念书的声音越来越小,念到最后几个字时,梁书已经听不见他的声音了。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毕竟书上的内容太过太过骇人,照他所说,仁宗赵桓驾崩的时候,大庆殿里的玉玺也跟着不翼而飞了。这么说来,赵铮、赵昀这两代帝王岂非根本没有得到玉玺?
王崇恩默默合上了书本之后,十分乖巧的把异事录递到了梁书的面前,梁书的眼角抽了抽,摇头道:“这是柳世才送你的,你好好收着吧……”
王崇恩在脸上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我年纪还小,跟他又不熟,还是应该听你的话,喏,这书就放在你这里,随你处置吧……”
两人你推我让说了半天,还是江屿一把抢过书册翻看了起来,他一边看一边疑惑道:“你们不是说这是小说吗,怎么这几篇写得像是史书似的?”
王崇恩点头表示同意:“这确实是本小说,讲的全是本朝的奇闻异事。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成了这样……诶,退之,之前存在你这里的那些异事录你看过没有?最后那两本我都还没看过呢。”
梁书摇了摇头:“我一直都忙着办案子呢,哪有工夫看书啊。”
江屿把书册翻到最后,挠了挠鼻子之后,神情郑重的说道:“很奇怪啊,这本书讲的全是代宗一生的功绩,却只在仁宗驾崩那一段写的像是史书,仿佛是作者为了增加可信度才有意为之似的。”
梁书默默点头表示同意,而王崇恩却摇了摇头:“这一段并不是写的‘像’是史书那么简单,祖父编纂国史的时候,我曾经帮他整理过资料。关于仁宗驾崩那一段的记述,除了没有提及玉玺之外,简直与异事录上所写的一般无二……”
江屿挑了挑眉:“你的意思是……?”
王崇恩看看江屿,又看看梁书,脸色凝重的点了点头:“或许玉玺真的不见了,而那副丝绢则是找到玉玺的地图也说不定!”
这本异事录表面看来只是一本传奇小说,描写的都是些江湖异事与朝堂趣闻,许多民间百姓耳熟能详的典故趣闻,在这本书里都有了新的解读,仿佛那些事件发生时,笔者就在眼前一般。
为了验证书中内容的真伪,梁书也曾找人做过一些求证,比如梁瑞的侍卫长梁奎,他就对书中对北境鞑子的描写十分肯定,并一直追问梁书是从哪里知道这些事儿的。由此看来,书中所写的事情并非全是作者杜撰,可也正因如此,才让读者更加无从分辨其中真假。
梁书越想越式头疼,起身在亭子里来回踱了几步,声音中多少显出几分急躁:“这简直是一派胡言!从甘露二十八年到今天差不多快四十年了,怎么可能一直都没有玉玺!”
王崇恩却神情凝重地缓缓摇了摇头:“退之,这事儿还真的不是没有可能!”
朝廷日常的公文都有六部发往中枢,若非关系国本的大事,只需几位宰辅重臣同意之后盖上各部的大印即可生效,寻常的小事甚至都不需要惊动他们。皇帝玺印只在每年祭天时用上一次,之后便一把火烧了,就算玉玺真的丢了或者有假,也绝少有机会被人发现。
王崇恩说完,见梁书还在犹豫,便学着柳世才的样子,很做作的拍了拍额头,装作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你瞧我这记性,差点儿忘了,我那几本异事录不是正好就在你家吗,赶紧拿出来啊。”
梁书冲外面招了招手,吩咐梁才把他柜子里的书拿过来,又要了几碟点心之后,三个人便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梁书手上的异事录一共五本,从本朝见过写起,最新的一册已经写到了咸平元年。
其中前两册的笔法干练、生动有趣,寥寥数千言便把太祖起兵到仁宗继位这百余年的历史变革写得清清楚楚。
可从甘露一朝开始,文风笔法却又迥然不同,满满一册记录的不过是仁宗在位短短的二十八年。先对仁宗做了一番神话,诸如降生之时天有异象,登基之后各地频现祥瑞云云。此后便开始记述仁宗的德政,从他兴修水利、疏浚河道,到他赈济灾民、免除赋税,一个仁义君王的形象跃然纸上。而这一册的结尾,则是司天监莫问天与仁宗的一段对话。
“帝问天下苍生如何,莫问天答,尚有十年太平,之后北境将生灵涂炭。帝问,江山社稷如何,莫问天答,三十年后稳如泰山。帝问及子嗣因何不旺,莫问天答,陛下与太子都是星宿下凡,二人同朝必当相冲,可谴人将皇子送入民间,取见龙在田之意,日后可为。”
念完这段话后,王崇恩便直接丢了书本。
梁书和江屿对视一眼,同声惊呼道:“仁宗有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