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书看的这一卷,恰好是陈瑞昭晚年所述,记载的多是宫中贵人所患的疑难杂症。比如孝恭太后便秘,最长的一次,曾经半个月不曾出恭。再比如代宗陛下似有癔症,常在睡梦中惊醒,最严重时甚至差点儿掐死闻声而来的太监。
诸如此类的事件记载了很多,要知道这可都是宫闱秘闻,放在哪里都是极佳的谈资。梁书看的入迷,厚厚的一本书册不知不觉便被他翻到了最后。
看到最后一个病例时,梁书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跳似乎停了一拍——‘咸平二年,东宫起无名火波及寝宫,太子济颜面受损,乃取黄芩、黄柏、黄连、栀子,以天山雪莲为引,取无根水熬煮成膏,半月后仍不可愈。帝怒,乃命臣施以换颜之术。术成,太子济容貌恢复如初。’
不得不说这个发现实在是太惊人了。咸平二年正是赵昀继位的第二年,在那一年大星西坠,朝中几位老臣相继离世,又逢黄河决口,各地灾民哀鸿遍野。正在赵昀内外交困之际,京中又有多地起无名火,光是有记载的,就有长庆坊、天井坊以及太子东宫。
虽然大家都知道东宫曾经起火,可赵济曾因此被毁容却是闻所未闻!
“梁大人……梁大人?”
江屿喊了梁书几声,见他竟像是呆了,就用肩膀撞了他一下,梁书这才回过神来:“呃……啊?你叫我?”
“你看见什么了好东西了,这么入神?”
江屿说着,一把抢走了梁书手上的书册,看到太子毁容那一段时,他也不自觉的喔了一声。两人对视了片刻之后,江屿忽然问梁书:“之前在丰乐坊的时候,你有听过一个叫春意满的名字吗?”
梁书当然听过,不仅听过,他还与化名春意满的赵济迎面碰上了,每每想到这里他都会觉得疑惑,赵济谦仁恭谨,一向是百官心目中的完美储君,难以想象他究竟为了什么,竟会毫不避讳地到花街柳巷招摇过市。
不管赵济本人如何,梁书总不愿意让他的身份天下皆知,便敷衍着点了点头:“啊……倒是听过这个名字,怎么了?”
江屿神秘兮兮的往梁书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说到:“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春意满很可能就是太子赵济呢。”
闻言,梁书险些喷出一口老血,不可置信的看着江屿:“开……开玩笑的吧!你为什么这么说?”
“你知道长林坊有一家子画铺子叫春不归吗?”
梁书摇头:“长林坊都是卖笔墨字画的,我没事儿去那儿干嘛?春不归,你听听,这名字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铺子。”
江屿轻呵了一声,笑到:“不瞒你说,这家不正经的铺子就是赵济开的。”
梁书的眼睛瞪的大大的,再次不可置信的叫到:“怎么可能!太子住在东宫,每天都有太傅、洗马这几个人围着他,他怎么可能跑到长林坊去开铺子!这些话你都是从哪儿听来的?不会是慈悲院的和尚们在传闲话吧?”
江屿连忙摆手:“法空大师整天就知道阿弥陀佛,怎么可能是他……”
“那你是听谁说的?”
江屿挠了挠鼻子,忽然神秘一笑道:“要是我告诉你昨晚我就住在春不归,你信不信?”
梁书的眼角不自觉地抽了抽:“你该不会是想告诉我,太子跟你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了吧?”
江屿摇头:“当然不会,在这之前我跟他也只在春香阁见过一面而已。”
“那你知不知道,他去丰乐坊到底是要干什么?”
江屿揉着下巴诡秘一笑:“春意满,美人扇,他去丰乐坊就是要找一个在他梦中出现的女子。”
梁书这次是彻底摸不着头脑了,不由急道:“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赶紧把话给我说清楚了!”
江屿见梁书是真的着急了,便把自己与春意满会面的情形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说到李荣和小玉时,梁书的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
“你是说……咸平二年时太子曾被人劫掠出宫,被人藏到了天乡楼里?官府解救了赵济之后,为了不让此事外传,便把天乡楼付之一炬?”
江屿微微摇头:“一开始我也想不明白,毕竟,如果真是为了保密,怎么可能被李荣这样的人知道的这么清楚。不过看了这张医案之后我倒是有了一个新的猜测……”
“你又想到什么了?别卖关子了,赶紧说!”
江屿晃了晃手中的书册,幽幽说道:“东宫起火,或许只是为了掩盖太子毁容的真相?”
正在这时,门外忽然想起了一阵敲门声,梁书赶忙应声过去,开门一看,门外站着的竟是陈影,便问道:“陈校尉,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去奚官局了吗?”
陈影见开门的是梁书,也不回答对方的问话,径自说道:“嫌犯已经抓住了,窦总管请二位移步前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