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屿说话时,脸上的表情满是慈悲,仿佛他已经读懂对方心里的苦楚。孙夫人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两行带着温度的泪水顺着脸颊滚滚而下,落到地上,与地面的雨水混在一处再也难分彼此。
江屿走出周家时,西市已经恢复了昨日的热闹,车马与行人混在一处,天南海北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空气中混合着食物的香气与牲口的臭味。
江屿看着眼前繁荣的西市,轻轻叹了口气。
此时距离午饭时间还早,江屿便打算逛回春香阁去吃午饭。他一路闲逛,经过的每个摊子都要看上一看。走的虽然慢,不过却也买到了一些十分稀有的药材。
江屿回到春香阁,才一进门就被梁书撞了个满怀。手里提着的药材都差点儿飞了出去。待看清对方的身份后,梁书一把拉起江屿就往外走。
“等你半天了,你这家伙不好好在青楼待着,跑哪儿去了!”
梁书的嗓门很大,许多路人纷纷看向江屿,见着这郎中是一副穷酸打扮,便纷纷摇头叹息——有嫖妓的钱,干嘛就不能先换身体面的衣服呢。
虽然知道梁书如此无礼一定遇上了什么大事儿,可江屿的脸皮再厚,也不愿意在京城的大街上丢人现眼,便奋力甩开了梁书的手,问道:“你拉着我这是要去哪儿啊?真着急的话,不能雇辆马车吗!”
梁书记得直跺脚,指着前面的一条巷子催促道:“就在前边了,你快跟我来吧!等你看了就知道了!”
江屿无奈,便随着梁书跑了过去。才一进巷子,他便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一丈宽的巷子,此时已经挤满了人,外面的人想进去,里面的人却不想出来。远远看去,面前仿佛是一面正在涌动的人墙。
梁书喊了几声却没人让路,不由大怒,摘下腰间的刑部令牌举在手里,对着前面那几个正在发力的屁股就是几脚,几个看热闹的被人踢了,回头正要发怒,却见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官员正举着令牌怒目而视,不由便让了开去。
梁书带着江屿,一路踢着别人的屁股前进,好半天才挤进了人群。人群正中是一座府邸的大门口,在离墙不远的地面上趴着一个人,那人身下隐隐还有血迹,此刻正有仵作围着勘验,想来是个死人了。人群的另一边,正有以为夫人带着两个孩子跪在地上嚎哭。
梁书指着地上的死人,对江屿说:“你看见那个人没有?”
江屿点头:“看见了,怎么啦?”
梁书指着尸体的手指开始颤抖:“他们说,那人是摔死的!”
江屿看了看一丈高的墙头,墙头上的瓦片确实有几块松动的痕迹,便点了点头;“要是摔下来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头,也还是能死人的。”
梁书却摇了摇头:“可如果那人身上的骨头全都摔断了呢?!”
“诶?那怎么可能!”
原本不可能的事儿,此时就明明白白的呈现在自己的眼前。梁书打了声招呼,把手的差役便让江屿也过去同仵作一起眼看尸体。
看相貌,这人年约四十左右的年纪,指甲和胡须修剪整齐,穿着打扮也很考究,只是死状确实惨了些。身上全是高坠时留下的伤痕,不仅四肢的骨骼都有断裂,就连脊骨和骨盆竟也有碎裂的迹象。
死者的指甲里还藏着许多混着苔藓的泥土,结合身上的伤痕判断,这人应是从某个很高的地方失足坠落而死的,临死时还做过一番挣扎。
可问题是,尸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江屿给梁书说明时,脸上仍是一副不解的神情:“那人确实是从高出坠落而死的,他身上的衣服还算干净,事发地应该不是从悬崖之类的地方,否则他的身上应该会有许多泥土还有植物摩擦留下的痕迹。而且……要想摔成这样,那他距离地面少说也得有二十丈高。我看京城里也很难找到这么高的建筑吧!这个人的死一定有古怪,他是谁啊?”
梁书看着尸体被人抬走,十分懊恼的叹了口气:“他叫李彦召,是翰林院的编修。我们要找的那个姓孟的人,就是被他带到钱通的宴会上的。”
江屿闻言不由瞪大了双眼:“莫非他这是被人灭口了?”
梁书没有答话,因为他也不知道答案。这是命案,按照规矩,尸体暂时被送到了大理寺的敛房。一直跪在地上哭嚎的妇人也被带回家里问话。见没了热闹,人群便渐渐散了,只在地面上还留下一小片没被雨水冲刷干净的血迹。
巷子里终于只剩下了梁书和江屿,江屿忽然开口:“梁书,如果有人谋财害命,你当如何?”
梁书一怔,不假思索道:“自当抓住凶顽惩奸除恶!”
“若是有人为了报仇而杀人,你又当如何?”
梁书皱眉看向江屿,上下打量了江屿一番,疑惑道:“你问这个干嘛?你不会杀人了吧?”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梁书耸了耸肩:“不过杀人就是杀人。不过虽然律法没有说明,可如果是为父母妻儿报仇,刑部在核准时也一般都会从轻量刑。”
江屿抬头看了一眼渐渐晴朗的天空,点了点头:“我已经知道周万山是怎么死的了,也知道石大可是怎么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