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看之下,两张纸上的字迹确实很像,可放在一起比较之后,还是能看出许多明显不同的痕迹,比如诗笺上的笔划,尽管笔划圆润,却毫无拖沓之感,而遗书上的字迹虽然看似锋锐,却有着十分明显的迟滞感。
两人对视一眼便知道了对方的心意。
既然遗书有假,那么也就没有必要再留在此地。梁书冲着一脸古怪表情的老胡挥了挥手,便带着江屿走了。
出了大理寺,梁书便迫不及待地谈起了自己的看法:“遗书上的笔迹也太假了,明显就是有人故意模仿的,看来徐龙辉也发现了这点。咱们得赶快去石大可家看看,现在看来,这家伙的嫌疑最大!”
江屿应了声好,便随着梁书走了。嘴里虽然没说什么,可他的心里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只是一时间还理不出头绪。
石大可的家也在西市,与周万山家隔着两条街。梁书见大门关着,便去敲门,不多时便有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开门出来。
梁书懒得废话,亮出腰间的刑部腰牌:“刑部办案,赶紧去把石大可叫出来,本官有话要问。”
老人使劲儿挤了挤浑浊的双眼,这才勉强看清了腰牌上的‘刑部’二字。赶忙把梁书往院子里请:“不知大人亲自来访,有罪有罪!”
梁书也不客气,跟着老人进了院子。走到前堂时,老人便躬身施礼:“二位上官请在这里少座,我家主人还没起床,小老儿这就去请他过来。”
梁书已经认定石大可就是凶手,闻言便啧了一声,不耐烦地说道:“你当我们是来串门儿吗,谁有工夫在你这里小坐,赶紧带我们去见他!”
老人微微一怔,怎么也想不到,眼前的这位年轻官员竟连一点儿人情也不讲。对方的要求可以说十分失礼,可人家是刑部的官员,来这里是为了办差,又不是来串门的。是以,老人的心里虽然十分不满,可还是陪着笑脸把梁书引领到了石大可的卧室。
石大可是周万山的朋友,也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江屿本以为石大可的家也会如周万山家那样气派,可来了才发现,石家竟然只是一个小院子。会客厅旁边的厢房就是石大可的居所。
里面的家具摆设虽然不算破旧,可也不是什么名贵的材质。只是在在院子的东南角上搭着一小片凉棚,棚下放着几口干涸的水缸。毕竟已经去过了周家,江屿一看便知道这里是个硝制皮子的场所,只是看起来已经好久没有用过的样子。
三人来到卧室门前,老人陪笑着请梁书他们稍候,自己便上前拍了拍门:“老爷,刑部来人啦。说是有话要问您,您快醒醒吧。”
老人说完,里面却没有传出半点儿动静。等了片刻,老人再次拍打门板,可过了好久之后,里面依旧没有传出来半点儿动静。
老人看了看身后神情严肃的梁书,不由有些局促,干笑两声道:“大人别见怪,我家老爷昨天回来的晚,许是累了,您等我进去看看……”
不知怎的,江屿和梁书两人脸上的表情全都变得凝重了起来。老仆不等两人发话,转身便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卧室并不很大,站在门口可以很直观的看清房里的情形。只见老人撩起布幔又喊了几声,片刻后,屋里便传出一声惨叫:“老爷!老爷你怎么了呀!”
许是心里早有预感的缘故,梁书和江屿似乎并不意外,二人一先一后快步走进卧房,梁书站在床前,用剑柄缓缓挑起了床上的蓝色布幔,入眼便是一张七窍流血死不瞑目的狰狞面容。
见此情景,梁书不由皱紧了眉头:“江屿……”
江屿嗯了一声,开始检查石大可的尸体。尸体的眼睛睁着,却已经没了光彩,七窍中流出的血也已经干涸,显然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江屿验看过尸体,身上没有发现外伤,也没有半点儿捆绑过的痕迹。死者的脸色乌青,手指甲也满是青紫的颜色,再配上那张扭曲变形的脸孔,一望便知是死于砒霜中毒。
简单地说,石大可的死状简直与周万山一般无二。不仅如此,就连枕头下面压着的遗书也如出一辙。江屿验看完尸体,梁书这边也刚好完成了对老仆的问话。
两人出了卧房,便吩咐老仆人前去报官,而他们二人则在院子里开始交流各自的发现。
“石大可肯定是中毒死的,我用银针探过,死者的咽喉和腹部都能让银针变黑,他应该是死于砒霜中毒。”
“我已经问过了,石大可昨晚不知与谁一起饮酒,直到快三更时才回家。老仆人给他开了门之后就去睡了,当时石大可还活的好好的,想不到竟然也服毒自杀了。”
梁书说完后,江屿才把一个信封递到了梁书手里:“你瞧,石大可也留了一封遗书。”
梁书接过信封随手展开,信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了许多文字,只是信中的内容令人费解,与其说是一封遗书,倒不如说是一张来自阴间的诉状。
书信是以周万山的语气写就的,先是说了他与石大可这些年的交往中,他是如何帮衬石大可的,又说了石大可是如何用商队被劫的理由来骗他的钱,用以填补他的赌账。条条件件说的有理有据,很多细节问题竟然还记录了事发的时间和相关地点和人物,看了便觉得十分可信。
周万山在信的末尾写到,天理昭昭,报应循环。阴司准许他还阳一日来找石大可报仇,他便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用石大可手段毒死了石大可。从此以后二人再无瓜葛,若有不服,那便来生再报。
看完了遗书,梁书赶忙用颤抖的手指掏出了怀里的诗笺:“我日!这字迹……怎么跟周万山的一模一样啊,难道真的是鬼魂索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