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璧山县,很多人的第一印象都是忙碌和富庶,而另一些人则会告诉你去璧山可以不去广和楼,但一定要去武祖关帝庙上一炷香。这座武祖庙占地甚广,南有结义园,由结义坊、君子亭、三义阁等景观组成,北面是正庙,依照宫殿群的布局建造,前院、后宫、照壁、牌楼一应俱全。雉门前立着一块石碑,上刻“文官下轿武将下马”八个大字,门内东西建有钟鼓二楼,每逢盛大庆典便可闻钟鼓齐鸣。
杜老实的家就在武圣街街尾的一套不太起眼的小院子里。这里原本姓曹,直到曹蕙兰过世之后,人们才慢慢习惯管这里叫杜家。杜家的后墙紧邻着关帝庙的鼓楼,每年六月二十四日关帝庙庆典的时候,只要鼓声响起,他家就震耳欲聋待不得人了。杜冬梅小时候总因为这个闹着要搬家,可杜老实总是笑呵呵地说这里风水好,守着武财神他们爷儿俩一辈子也不愁吃喝。
如今杜老实受了伤又染了风寒躺在床上一病不起,这可急坏了杜冬梅。她不仅担心老爹的身体,而且还要为下个月即将交货的酒发愁。杜家的收入有一大半是靠着给酒家供酒来的,固定来往的这几家酒店都定好了日期来取。眼看着再过十几天就到了供货的日子,可看杜老实如今虚弱的样子,不休息个十天半个月只怕是难以康复。
“关帝爷爷,求您保佑爹爹身体康健,保佑我们渡过难关。”
杜冬梅跪在关帝像前虔诚的祷告了一番之后就起身去给杜老实熬药,江先生开的药果然管用,爹爹的风寒已经见好,只是精神萎靡的不像样子,甚至偶尔还会有短暂昏迷的情况。不过江先生也说了,头部受伤的人难免会有恶心晕眩精神不振的情况,先不用着急,慢慢静养几日看看再说。
雪花稀稀拉拉的飘了一天之后天空又慢慢放了晴。杜冬梅蹲在门口用碳炉煎药,她一边给炉子扇风一边想:这时候要是能有人来帮帮我们父女俩该多好啊。
大门外突然有人拍门,是隔壁李婶子的声音:“冬梅,冬梅在家吗?”
“在呢在呢!”
李婶子是杜家的邻居,冬梅刚生出来就没了娘,还是吃着李婶子的奶活过来的。冬梅一听是她就赶紧起身去开门,天这么冷可不敢冻着她老人家。可开门一看,门外除了李婶子还站着一个青壮汉子。
李婶子看她一脸的疑惑便说道:“冬梅,早上我出去买菜的时候正好碰到这位小哥在打听你们家,你爹有没有说过你有个叔公啊?”
“啊?叔公?”
冬梅赶紧在心里盘算了一阵,这叔公是自己的的什么亲戚啊?好像是爹爹的叔叔?
“没有吧,我爹说他从小……”
李婶子赶紧打断她:“不是不是,不是你爹的叔叔,是你娘的叔叔。你没听你爹提过嘛?”
冬梅想了想,还是摇头:“没有啊,我爹没说过我外公还有别的亲戚啊。”
精壮青年忍不住往前凑了一步,插嘴道:“你外公是不是叫曹轩和?我爷爷是你外公的亲弟弟,我们家在泸州的,你没听家里人提过?”
杜冬梅见他开口这才粗略打量他一番,这人身高八尺有余,肤色略深,相貌倒还端正,鼻直口阔浓眉大眼,只是扁扁的鼻子旁边生了许多雀斑。穿着却实在有些不伦不类,一身略显短小的蓝布冬衣,足上套着一双不知什么皮毛制成的鞋子。头上包了一块褐色的头巾,让人分辨不出他究竟是何职业。
冬梅再次摇头:“我真不记得爹爹提过我有叔公的事儿,他说我外公生前一直都惦记着曹家的香火……不过我外公好像确实是叫曹轩和……”
青年眼睛一亮,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我叫曹隆盛,我祖父叫曹轩仪,我们可是亲戚啊!”
冬梅有些疑惑的看向李婶子:“婶子,您听说过我外公还有弟弟吗?”
李婶子听了半天也没什么主意,她原还想着冬梅好歹能知道有没有这门亲戚,可如今看来她也并不清楚,如今杜老实正在病中,只怕……想到这里她也犯了难,毕竟这人是自己给领来的,可她也没听过曹轩仪这个名字,如今真是进退两难了。
冬梅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也拿不准主意。眼下天寒地冻总不能让李婶子一直在门外站着,冬梅又惦记着炉子上正在煎着的药,就先把两人都让进了家里。杜家的大门刚一关上,街对面一个卖冬菜的汉子便起身收摊走了,路过一个卖饼的摊子时还和老板交换了个眼神。
冬梅把李婶子和曹隆盛让进屋里,她则坐在门口继续煎药,三个人就隔着门帘聊了起来。曹隆盛听说杜老实被人打伤又受了风寒,此刻正在养病之后便是一阵唏嘘。
“唉,如今家里里里外外全靠表妹一个人操持,真是难为你了。哥哥也没什么本事,不怕你笑话,哥哥家里也没什么人了,前些年泸州剿匪,剿了两年,匪没见少,咱们家却没什么人了,去年头上我娘也没了,我就卖了祖宅想着做些生意,可我这运气也真是差,不是水灾吞了船就是路上遭了贼。如今我是两袖清风。本来这次我只是路过璧山,没想到竟然看见曹家酒铺的招牌还在,我这才想着打听打听。嘿,这还真让我找着了。哥哥确实没什么本事,可是我有把子力气!家里有什么重活累活尽管交给我!”
说着他就起身在院子里转悠,看见墙角的柴堆之后抡起斧头就开始劈柴,大腿粗的木头三两下就砍成了劈柴,好一阵斧影翻飞木屑四溅,看的李婶子和冬梅面面相觑。
冬梅伺候杜老实喝药,耳朵里却全是曹隆盛在院子里劈柴的声音,杜老实听了冬梅的讲述之后也是一个劲儿的摇头。
“你姥爷从来也没提过他还有个兄弟……你看这人来路正不正啊?”
冬梅小心的吹凉羹匙里的药汁,送到她爹的嘴边:“人倒是干干净净的,看着也没什么毛病,就是穿的有点儿……”
杜老实被药汁苦的直眯眼:“哎呀太苦了……你刚说他穿的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