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书!你把我放下!你不能这么对我,我还没穿衣服呢!”
刘家的饭厅里今天挤满了人。男女老少三四十口,热闹的程度不亚于过年。三张八仙桌上摆满了鸡鸭鱼肉,甚至还有一两样不常见到的水果。
太夫人依旧剧中而坐,她左边是刘从雨和刘夫人,右边是魏青鸾。用了江屿的药,又经过半个月的调养,如今她的身体早以康复,如今脸色红润气色尤胜从前。除去了一身灰扑扑的居士装扮,重新换上锦绣衣裙的大夫人看上去端庄贤淑,果然不愧一代才女的称号。她的头上插着一支金簪,江屿认得那只簪子便是之前散落在书斋地上的那一支,它能插在魏青鸾的头上,或许这当中也承载着她与刘从云曾经仅有的一点回忆。
太夫人对魏青鸾的变化十分满意:“嗯,还是如今的样子看着舒坦,老婆子我看着就高兴,好像年轻了好几十岁呢。看你这样子,我就想起你小时候,那时候呀你嘴馋得很呢,最喜欢吃的是……鸡腿?”
魏青鸾脸上一红,嗔怪道:“婆婆……这还当着客人呢……”
太夫人就喜欢看人发窘的样子,见魏青鸾的脸红到了脖子根更是笑的见牙不见眼:“在座的都是自家人,哪有什么客人啊。再说阿书他们一会儿就要走了,说起来我还真舍不得呢,尤其是江先生……这一走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着了……”
江屿听见老夫人说到自己,急忙咽下嘴里的酥肉,笑着说道:“太夫人放心,要是您想我了就找人招呼一声,小子一定立马出现!”
“好好好,不过呀,江先生以后也要多来家里串门,你看我那小曾孙女现在医书都不离手,这不是吃饭还拿着书本呢吗,要放以前这屋里还不够她闹腾的,说起来还真有点儿不适应呢。”
“蕙娘姑娘在岐黄一道上还真是有些天赋,我给他说的那些生克配伍她几乎立时就懂了,说来惭愧,小子当年背这些东西可没少挨揍呢。”
太夫人再次捧腹,笑了一阵之后神情却又黯淡了下来:“先生您说……我那重孙还能恢复吗?”
太夫人这话一出口,整桌人都跟着安静了下来。化名楚天声的正是刘从云和秦四风的独生子,他的本名叫做秦逸君,是峨眉派长老邵大雪的弟子。前次被江屿用银针止住,却用内力逼出了银针伤了气海。好在江屿发现的早,截断了他的气脉没有让内伤扩大,不过以他的经验来看,秦逸君就算内伤痊愈,只怕所剩的功力也只余十之一二了。
江屿看了看对面的秦逸君,面现愧色,反倒是秦逸君十分豁达,轻笑一声道:“老祖宗不必为我担心,我这也是咎由自取,不过孙儿最拿手的其实还是读书,明年我先去考个秀才,兴许过几年我还能考个状元什么的。”
梁书和江屿相视一笑。
三十年的迷案如今真相大白,令人唏嘘的是,四个大好青年的人生,竟然是被一个老人的执念扭曲得不成样子。
江屿设身处地的思考过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刘从云和秦四风并没有错,江湖儿女互生情愫算不得错,如果没有魏淼的陷害,他们二人还有魏青鸾的人生都会不同。事实上,即使有了那么大的误会,他们之间也并没有怨恨对方,刘从云在玉佛中藏的诗,秦四风给儿子取名逸君,这都说明两人的爱情至死不渝。好在他们的儿子如今已经长大成人,并且也放下了仇恨过上了自己的生活,想必两人的在天之灵也必然十分欣慰吧。
一生不得自由的魏青鸾也没有错,虽有才女之名,可从小到大她都活在家族的阴影之下。她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命运会因为几个山贼而改变,如果她没有许配给刘从云,如果刘从云没有去赶考,如果没有刘从云没有遇到山贼,那她这一生必然会是另一个样子。可惜人生没有如果,作为一个女子,她的幸福和家族的名誉比起来分文不值。即使上天从不眷顾于她,可她依旧善良,为了成全来复仇的情敌之子,她可以心平气和的放弃生命。如今她已经搬回了自己的小院,重新规划了院子里的布置,她说自己的前半生太灰暗了,余生要一直都有鲜花陪伴。
说到魏淼,江屿也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他见过许多名门望族的兴衰起落,所为高处不胜寒,越是高门倒得越快,魏淼作为一家之主把家族兴衰视为头等大事实在说不得过分。或许他不是一个称职的祖父,也不算不上一个正直的儒者,可站在家族的立场上,他无疑是一个称职的家主。
只有魏培真的心思他无从揣摩,在幽深的达摩洞中枯禅三十年,也不知道有多少时日是在会悔恨中度过的。
唐门机关阵图已经交给了梁书,他不知道梁书的父亲为何会对阵图这么感兴趣。与唐门有关,而且能让一方武侯有这么大兴趣的事情,江屿本能的选择了逃避。师傅说过,江湖很大路很远,路上的坑不管装饰得多么好看都不能踩,天知道里面埋的是狗屎还是刀子。
刘从雨今天的胃口很好,面前的一碗粉蒸肉几乎都进了他的肚子,江屿眼巴巴的看了半天也只分到了一口,软糯鲜香竟然比烧鸡还要好吃一些。
酒足饭饱的刘大人拍着肚子笑呵呵的问梁书:“退之呀,今天就要走了吗?不打算多留些日子?”
梁书叹了口气:“不走不行啊,我爹的鸽子都飞来三次了,今天说什么也要走了。”
“哎呀贤弟走的这般匆忙,愚兄舍不得你呀。”
梁书知道刘从雨在说风凉话也懒得跟他斗嘴,江屿却眼睛一亮,接口道:“其实在下也舍不得刘大人,不如我多留几日,等梁大人再回来接我如何?!”
梁书看了一脸惊恐地刘从雨一眼,皱着眉摇了摇头:“嗯,看来也只好如此,我先回京复命,让江兄再叨扰些日子好了。”
“老爷!老爷!江先生快来啊,老爷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