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四知道毛驴当班长了,格外高兴,当场就非让姜大河,买了一挂鞭去祖坟放。 姜大河估计是不好意思,使劲儿给劝住了。 事后,姜老四兴奋劲儿过了,还因此夸了姜大河,说他成熟了,都知道人情世故了。 姜大河当场羞了个大红脸。 随后的日子里,毛驴一改往常,来信的频率越来越高,一封接一封。 姜大河还是次次先看,见儿子不提大烟,要钱的事儿,全都是关心家人,汇报成绩,心里总算安稳下来,很为儿子感到骄傲。 日子继续,太阳超常升起,落下,河湾村还如世外桃源般宁静。 老四还是带着小鱼和丑,靠钓鱼过活,只是丑更老了,更不怎么动弹了,也再不下水了,搞得老四都开始计划丑的后事了。 姜老四从来都是一个洒脱的人,死亡对他来说,就像河里的鱼,虽然藏在水里,但他看的清清楚楚。 丑,地方我都看好了,到时候你先去,等着我,我过几年就下去陪你。深夜里,船舱中,小鱼和丑都睡下了,看着旁边如同老人般的丑,姜老四自言自语道,走之前,我还得給大河,小鱼交待一声,给我烧纸的时候,也顺便给你烧条鱼过去,到那边了,咱俩也不能受罪。 老四的声音,在深夜,寂静的河面上,由水流声附和着,像一首古老的歌谣,悠悠的唱着,正睡香甜的小鱼,不知梦到了什么,迷迷糊糊地叫着:鱼,鱼。。。 老四笑了,转身轻轻的为小鱼拉上被子,看着这个可爱的孙子,终于不再想死亡的事儿,而是想,明天教他钓什么鱼,做什么鱼给他吃了。 这一年,外面乱极了,大片领土都被鬼子占领,山河破碎。 河湾村却格外的风调雨顺,庄稼长得极好,是个大丰收。就算县里来人,涨了许多公粮,村里人最后依旧能留下不少粮食,家家都喜气洋洋,觉得今年,甚至明年都不会挨饿了。 可老天爷就会和穷人,老百姓做对,还没等乡亲们吃几天饱饭,天就塌了。 冬月初,天已经很冷了,但村里人的男人们,依旧习惯性地,端着自家的海碗,聚在魏九成家门口大槐树下,靠着火,边吸溜饭边吹牛。 不知是吹牛吹得,还是吃饭吃的,还是火堆太旺,总之个个都是满面红光。 正在这时,远处来了一个,拄着棍儿,蓬头垢面的叫花子。 河湾村离县城远,也不挨着大路,所以并不好找,一般货郎都很少来,叫花子就更少见了。 男人们都警惕地盯着那个叫花子,但没一个动的,都在等人出头,好一起赶叫花子走。 可这叫花子很奇怪,明明又臭又脏,饿的走路都不稳了,可到他们跟前,不但不问他们要饭,更是直接无视他们,直奔魏九成家大门而去。 村里的男人们哪见过这种要饭的,都傻了,呆呆地看着他推开魏九成家的大门,像回自己家似得,一脚就迈了进去。 可还没走多远,刚到影壁墙哪儿,就‘咚’的一声,直挺挺得栽倒在地,再也不拽了,不知是死了还是昏过去了。 男人们这时才反应过来,先是暗暗一笑,跟着立马就围了过去,可全都只在魏九成大门外,没一个人敢进去的。 倒不是魏九成家有狗,或者不让他们进,而是这些朴实的农村汉子,或多或少都听过丐帮讹钱,或者土匪下钩的伎俩,在不确定的情况下,没一个敢过去找事儿的。 并且心里几乎都冒出一个想法:‘老魏家要出事儿了。’
幸灾乐祸的是有,但还是好人多,毕竟魏九成平时对乡亲们不错,于是就有人在大门外喊:九成叔,有粮,快出来,有人倒你家了。 这种‘好’,也仅限于出声提醒,毕竟乱世,能顾得上自己,保护好自己家人就不容易了,别人家的事就让别人操心吧。 魏家院子不小,但因为门口都是大老爷们,一个个嗓门像铜锣,聚起来像打雷,很快魏九成一家人就都出来了。 跑在最前面的是魏有粮,一看到地上的乞丐,就嚷了起来:干什么呢,也不开眼,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起来。 他也只是围着那人叫,也不动他,再不起来,报官了啊。 魏九成到底更稳重,精明,并不先管乞丐,而是第一时间招呼,门口看热闹的人进来。 又冲着儿子说:有粮,别管那人了,先去,把县里王老爷送来的洋烟拿出来,让爷们们吸吸。 王老爷是县里的大名人,有个在城里当大官的亲哥,在县里比县老爷还威风。 要是平时他绝对不舍得拿烟出来,今天,眼看是出事儿了,需要王老爷撑腰,也需要乡亲们帮忙了,才表现的这么大方。 门口的那些人,见主家出来照脸了,也就不那么怕了,纷纷走了进来,很快就把叫花子围了起来。 有几个拿了魏九成递过来的洋烟后,还好心的给他出起了注意。 有的说‘现在叫花子惹不起,都是成群的,把他弄醒,给些钱和粮食,客客气气地打发走吧。’ 有的说‘给什么,怕他们,直接报官。’ 还有的说要把这乞丐,关起来,弄清楚他的来历,再说。 魏九成对他们提出的每一个主意,都是很认真听取的样子,谦虚地不断散烟。 就在他刚打开第二包烟的时候,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动了,动了。 所有人齐刷刷地把目光对准那叫花子。 他还真动了,先是手,跟着是身子,最后竟然还开了口,只不过他很虚弱,声音很低,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一个胆大的,往他头跟前一蹲,附身去听,一边听,一边翻译,姐,姐。。。。 他一直叫姐。 那人刚说完,魏有粮像是预感到什么,一下子凑了过去,伸手就把那人的脑袋搬过来,还拨了拨那人的长头发,跟着猛地扭头,冲着魏九成大叫道:爹,是小凤。 估计是怕爹忘了小凤是谁,赶忙补充了一句:是招弟他弟。 魏九成本来还真就不记得,小凤是谁了,听儿子这么一说,才想起来,是儿子的小舅子。 ‘出什么事儿了,有粮他老丈人家可不穷啊,这是遭土匪了?’魏九成很是担心,把还没安全拆开的洋烟往袖口一塞,立马喊道:快,抬进去。 众人见是魏家亲戚,马上就不担心了,纷纷上手帮忙,七手八脚地就把叫花子,不,小凤,抬进了魏家大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