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衙役在说这句话时,那婆子都没有什么反应。
关二秃却不当回事的摆摆手。
只再次作揖对两位衙役赔礼道歉,随后转头就走。
他一边蘸吐沫,用吐沫擦拭鼻子上干涸的血迹,一边心想:
不冲别的,冲英子娘没时,这位义嫂进屋就说节哀,帮他主动带过好些日的女儿。女儿回来时都胖了。
冲他师父仙逝时,他这位义嫂也是进屋就说,你们哥俩还傻瞅啥呢,张罗啊,唉,人都硬了。然后就披麻戴孝开始掏银钱说让买最好的。
所以,说他窝囊也好,说他爱当老好人也罢,冤家宜解不宜结,今日种种,就当是了结曾经那些或好或坏的岁月。
更何况
……
此时的关二秃擦干净血迹,脚下越走越快,他的脸上也重新露出笑容。
关二秃心想:要是没有坟圈子捡食的岁月,他就不会和许家祖孙俩结下这份特殊的缘分。
使得他从那之后,过得全是从前连想象都不敢想的日子。
他开窍了,他会制套了。
他会穿件好衣裳,站在人前装神医圣手了。
他和田芯的药还敢卖给各大商客,又要卖给镇北军,听说下一步还要被镇北军倒卖到境外去了。
听听,往后备不住打到哪就能卖到哪,都要卖到欧洲去了。
他的徒弟说过:师父,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卷头发蓝眼睛的人。那个地方,叫欧洲。
听说外面的世界也真的有鬼,说有个地方有不少小鬼子。
他问那里朝廷叫啥?他徒弟嘟囔说,我在血脉觉醒地图炮。还有这么个怪名吗?九个字的朝廷名多绕口。
而且他们俩不会只制作痔疮类药物,还会再制别的。
他们还要开医馆,医馆就上书一副对联:此处无神医,健康靠自己。
他们更要摒弃师只教三两个徒儿的单一教法。
田芯说要建私塾,也叫学院,像科举一般正规,一批批培养医者。最好将来干大,有官方认可发予的证。
他会成为第一位启蒙先生。
关二秃倒是不吝啬教,也没有作为第一位启蒙先生,将来会有许多学生的骄傲。
而是很期待,希望将来学院里能迎来更多的有志医者传教。
这样的话,他不仅是先生,也会成为一名学生,能和同行之间互相请教。
大家一起来,有依据的脉案,将来才会有许多文献能留下。
如此,关二秃觉得,这才是师父临终前说的那句,不要让中医昙花一现,要百花齐放,要以代代相传造福后世的意思吧?
所以说,他还哪有空去纠结过去?
他要去找徒儿了,非常着急,将来徒儿还会带他看更大的世界。
可是当关二秃进包房时,率先听到的,就是他那位会带他飞的弟子在吹牛说:「我十四快十五了。」
这是喝了吗?
这又是有多盼大?你咋不说快十八了,再过五年。
此时,白慕言端酒杯的手也是一顿:见过为科举把年纪改小的,没见过许田芯这样的。
白慕言今日陪宴,刷新对许田芯知识面涉猎之广的认知。
首先,大家刚进酒楼时,小二认出来了,说许姑娘,里面上间请。
白慕言想起自己第一次出外见世面,连最基础的该坐哪里都不知,就知道找空位坐下。
他正要帮许田芯解围安排坐席位置时,哪想到田芯儿已经主位主宾副主位安排的明明白白,还让他坐在靠门位置做副陪,落座间就把他的身份介绍一番。
自然,白慕言也明白了,作为副陪,自己的任务是喝酒。
接着不能菜没上齐就谈买卖,他正要找话题问问互市的事儿,可是还没等他开口,那面田芯儿已经和两位大掌柜,外带两位副手和四位镖师,谈天说地的聊了起来。
讲路线,讲地理,讲水陆怎么走,回程都能带一些什么货物,别放空车啊,还能赚点儿。
两位大掌柜连同在坐的都是买卖人,在商言商,自是一听这些聊起来就兴致浓厚。
难得的是田芯还能做到她自己话不多,让对方多说,且她自己时而开口说的话,让白慕言有种错觉,就好像许田芯去过那些地方似的。
坐过那些船,走过那些路。而且这要看多少书,才会
知道当地盛产什么。
随后宴席开始,白慕言以为许田芯会着急谈买卖,没想到人还是不急,闲聊时说起,她想要定几套手术刀的事儿。
章掌柜说:「京城有一家李一针,专门做银针的,是传了四代的老手艺,你只要有原料,我还真与这代家主有点交情。」
药商万掌柜带来的副手问:「许姑娘想要什么料子?如果要全银的……」
「不瞒诸位,我要做至少两套,每套七十八件,全银我还真有些囊中羞涩。」
白慕言发现许田芯说这话时,她一点儿也没羞涩。
就好像缺钱真不是什么难堪的事儿,她年少有为不自卑,身上有种莫欺少女穷的孤胆。
田芯儿说,除去一些银针,刀类她想要砭石的。
然后这几位掌柜们就议论开。
万掌柜放下酒杯说:「砭石这物价,你得泗水啊。那个谁,这回鲁州笔砚大掌柜老家就是泗水人吧?」
章掌柜眼睛一亮:「没错。」我给你喊来啊?
那位是泗水人,老家给帮忙运些石头应该是没问题的。
运来后,他再找京城李一针帮许田芯制刀和针。
白慕言听到田芯非常开心地说,看来今日这酒,本我就是后辈,我年纪再幼也非得抿一口不可了。
还张罗,看看客栈还有哪几位掌柜在,她诚邀。
在白慕言看来,然后就是莫名其妙换包房,喝酒阵容越来越大。
直到眼下关郎中来了,他才终于有了用武之地,陪同关郎中一起敬酒。
因为许田芯已经离席和药商万掌柜,去旁边茶室单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