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大的儿媳妇端着簸箕出来,簸箕里装着十个大饼子:“一锅只能做这么多,你们先吃吧。”说完,转头就离开,连个眼角风都没给。
要是岁数大的长辈说这话,院里或站或蹲的小伙子们面子还能抹得开。
可是刘老大家的儿媳妇岁数不大,小妇人站在一帮小伙子们面前拉着一张脸说这话,簸箕放在井台上,大家是岁数差不多的同龄人就感觉伸手拿干粮有点难看,有面皮薄的脸都红了。
这饭吃的噎得慌。
这次出门,村里四大姓家各自派了小子出门,四大姓买的东西多。再就是许有仓,一只耳,七叔的小儿子,还有四伯的二孙子,他大孙子征兵役那波战死了,目下二孙子就等于是长孙作为代表陪同进货。
八个小子家庭情况,相比较村里其他人家条件要强上一些,心里难免有想法。
这真是拿他们当打秋风的穷亲戚了。
而事实上,他们从出发前就商量要住大通铺。
总觉得大通铺环境再不好也自在,花钱了,不用顾虑主家想法,也免了麻烦,不用出发前就惦记给人家带点啥,总怕空手上门不好,心里惴惴不安。
像老万家这次拉出不少酱油让刘老柱帮忙卖货,特意单独装一罐酱油要给刘老大家。
老万家大哥嘱咐儿子,给留酱油不用告诉你里正叔,直接留下就好。你里正叔说不用费劲是他的事儿,我们麻烦人家一回,当作去探望长辈给带点东西是我们的事儿。你里正叔不让给,你都要强留下。
孙家是带来两斤核桃。以核桃价格,早就高于住大通铺。
四伯还用村委会份额,挑了市场上卖得贵的鱼,让大家带来四条大的。
是里正叔非说大通铺不方便,买来的东西可以暂时放在他大哥家,出来进去不用惦记谁偷走。
还非常热情地说,县城又不是没有亲属,十几个人住大通铺要小二钱银子,花那个冤枉钱干啥,到时喂拉车牲口喝水吃饭都不方便。住大通铺,牲口喝口水恨不得要二文。
细想想也是,尤其许有仓知道侄女还要路上制香皂,住大通铺哪有炉灶,他们这才来了。
万万没想到,里正叔的大嫂进院看到他们,表情就僵了。
刘老大家屋子少,大伙寻思要让刘家人单独说会话就在外面等着,后来不知屋里说了啥,接着就听到饭勺敲打锅的声音,以及他们该叫大娘的人在骂儿媳妇:“你眼里没活啊?我这累一天进院就要做大饭,瞧那院子堆的,又是牲口屎尿又是盆碗朝天,不知道去拾掇拾掇,满院子水。”
许有仓听了这话,赶紧给侄女制皂的模子往旮旯放放,再将制皂时用到的小泥锅和剩下的一小把柴火装进筐里。
其实谁都能看出来,他娘和侄女在离开刘家前已经将东西摆放好,并不占地方。
就算他娘利索劲儿有限,许有仓早先到家就发现了,他大侄女那是非常利索干净的。自从存了不少野花瓣,屋里都香喷。
老万家小子和孙家小子听到这话,也赶紧把刚刚喂牲口水用到的水桶摆放好,特意去门口拴牲口的地方铲牛粪装起来。其他人是在院落将卸下的车板和买来的油再重新摆放。
此时,刘老大的儿媳妇又出来了,拎着半桶鸡蛋花汤,上面飘着一个水舀子以及一摞碗放在井台边。
小妇人很厌烦,来这么多乡下人,她连饭碗都要多刷不少。
但碍于刘老柱随后也出来了,脸色比上回好点儿,还知道叫声二叔也趁热吃吧再进屋。
小妇人心里有数,家里当家做主的是公公,公公和她男人目下不在家。
公公对刘老柱这个二弟很好,营生被搞丢都没埋怨一句。
她要是真对二叔甩脸色,回头公公和她男人回来就得收拾她。
就连婆婆敢撩脸子,也是拿准她男人的爷奶是真慈善人,一起过这么多年从没有和儿子孙子背后告过儿媳孙媳的状。而二叔得罪人把公公的营生弄丢,本就愧疚,给些难堪也不会多说什么。婆婆这才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小妇人真心觉得,婆婆给二叔些难堪就对了,谁都不是泥人捏的。公公好好的酒楼大掌柜被辞了。虽说早先就与人合伙在途径府城的路上开了家客栈,目前也有干的。可以前明明能偷摸挣两份钱,现在只能挣一份,家里立马拮据不少。
不知道二叔怎么就脑子有泡和能耐人硬碰硬。以前认识能耐人,她家没借过光,不像三叔家在镇里卖大牲口办各种手续全是二叔帮的忙,听说连买铺子钱二叔也借过。倒是她家,只付出从没有回报,养着老人,然后二叔得罪完人还要跟着吃挂唠。
刘老柱没想到大嫂对他已经怨气冲天,他只能厚脸皮听敲打。
刚刚在屋里一直没出来是忙着劝老爹老娘别生气。
他哄老爹,等到他大儿子假征兵那事尘埃落定,等到他多赚些银钱的,到时候白给大哥和三弟一家一个铺子,铺子钱他出了。也给老爹老娘接回村过日子,不在这县里受憋屈。
老爹说只求他不再惹祸就好。
老娘听完是以为他脑子真被驴踢过,要不然不能短短时间变化这般大。
甭管咋的,总算哄得两位老人听着大嫂摔摔打打声,也没有冲出去和大嫂吵嘴。